寬美即将前往台南醫院報到,因此她也要搬離春梅家。這天,春梅坐在床沿,看着寬美一件件整理自己的衣物,臉上的神情複雜。她嘴上沒有多說什麼,但那雙微微垂下的眼睛,卻藏不住離别的不舍。
中村特地過來幫忙,沉默地蹲在書桌前,将寬美的書一本本整齊地放入箱子裡。他的動作一如既往地冷靜而有條理,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仿佛這隻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然而,春梅卻總覺得這畫面有些刺眼,心底有些說不出的情緒。
“這個你帶上吧。”春梅伸手拿起一條淺藍色的圍巾,輕輕放到寬美行李裡,“台南冬天早晚還是有點冷。”
寬美停下折衣服的手,擡頭看向春梅,眼神裡帶着感激和一絲心疼:“春梅……”
“行了,快收拾吧。”春梅别開臉,語氣故作輕松,生怕自己一多說就忍不住掉眼淚。
中村沒有擡頭,依舊沉穩地整理着行李,但他悄悄看了春梅一眼,眼神深邃,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情。
正當他俯身收拾書籍時,林俊彥經過門口,見到這一幕,倚着門框,嘴角帶着幾分揶揄的笑意:“中村現在可是老婆奴啊!”
寬美一愣,手上正疊衣服的動作停了停,而春梅則瞪了林俊彥一眼,似乎有些不滿他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中村的手頓了一下,随後擡眸淡淡地看了林俊彥一眼,神色如常,語氣平靜地糾正道:“寬美不是我老婆,不可以這樣說。”
他的聲音低沉穩重,帶着一種不可置疑的認真。
屋裡瞬間安靜了幾秒,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春梅看了看寬美,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而寬美則低下頭,假裝專注于手上的衣物,但微微泛紅的耳根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見沒人再說話,林俊彥聳了聳肩,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氣氛漸漸恢複平靜,寬美偷偷看了中村一眼,見他又低頭默默整理着行李,心裡不禁微微一暖。她走到他身旁,輕輕接過他手中的幾本書,一邊幫忙整理,一邊小聲說道:“這個你别放下面,會壓壞的。”
中村微微側目,看着她接過書的手指纖細而靈巧,頓了一下,終究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地按照她的意思調整了箱子裡的物品。
春梅看着這一幕,輕輕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以後你可得好好照顧她。”
這句話,她是對中村說的。
中村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了春梅一眼,眼神深沉,但沒有回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春梅沒有再多說,隻是移開了目光,輕輕握緊了自己的手指,努力壓下心中的酸澀。
——
晚上,林家一家人、阿好嬸、寬美和中村一起吃飯。其實,中村本不在受邀之列,但寬美想要正式向林家介紹自己的戀人,所以臨時讓他留下來。
飯桌上,阿好嬸端上自己拿手的家常菜,熱騰騰的菜肴散發着熟悉的香氣,讓整間屋子都染上了溫暖的氣息。中村看着桌上那盤紅燒豆腐和清炖排骨,神色微微一怔,仿佛勾起了某些深埋在記憶中的畫面。他的母親在世時,也曾在寒冷的冬夜為他做過類似的飯菜。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已許久未曾坐在這樣的家常餐桌前了。
然而,盡管飯菜溫暖,席間氣氛卻顯得有些沉悶。林家父子對中村始終存有芥蒂,林俊彥雖然沒有擺臉色,但言談間總透着幾分若有似無的距離感。林父則更是沉默,偶爾隻是點點頭,并未真正熱情相待。
寬美察覺到氣氛的尴尬,便不斷給中村夾菜,努力讓他感覺自在:“那個……多吃點啊!”
春梅見狀,也順勢幫腔道:“是啊,難得大家一起吃飯。”
盡管如此,餐桌上的主要談話仍由寬美和春梅撐起,偶爾林陳文櫻會插上一句,林俊彥則大多低頭吃飯,偶爾和父親交換眼神,似乎在衡量着什麼。
飯後,林俊彥提出與中村對弈,兩人坐在燈下,黑白棋子在棋盤上交錯落下。林俊彥神色淡然,時不時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表面上看似随意,實則目光時而落在中村身上,暗自觀察着這個男人的舉止。
中村依舊沉穩,手握棋子時毫不猶豫,落子沉着,仿佛心無旁骛。片刻後,林俊彥忽然開口,語氣雖淡,卻透着幾分意味深長:“你知道吧,寬美是春梅的好朋友。”
中村手下一頓,擡眸看向林俊彥,沒有說話。
林俊彥繼續道:“當初春梅昏迷的那段時間,若不是寬美整日守在醫院照顧她,恐怕情況會更加糟糕。所以——”
他頓了頓,擡眼直視中村,“——既然你選擇了她,就好好珍惜她。”
中村靜靜看着棋盤,許久後,才輕輕放下一枚黑子,聲音沉穩如常:“我明白。”
這一局棋,最終不分勝負。
夜漸深,林陳文櫻站在廚房裡收拾碗筷,寬美走過去幫忙。廚房的燈光柔和,映照在母女倆的側臉上。
“中村先生……是個穩重的人。”林陳文櫻緩緩說道,語氣裡透着些許思索。
寬美愣了一下,輕聲問道:“媽媽覺得……他怎麼樣?”
林陳文櫻放下手中的碗,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女兒,眼神溫和卻透着一絲洞察:“飯局上,我一直在觀察他。這個人話不多,但舉止有分寸,也懂得尊重他人。面對俊彥的态度,他不争不搶,既不卑不亢,又沉得住氣。”她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寬美的手背,“這樣的人,值得托付終身。”
寬美的心微微一顫,臉頰染上了一絲绯紅。她低下頭,嘴角卻悄然彎起,像是終于得到了某種認可。
而廚房外,坐在棋盤前的中村,依舊端坐如常,目光落在棋局上,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