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畢,聶聽整個人都僵了一下,紀歲甯的話已經夠難聽,如果他再纏着估計還有更難聽的。
面前的紀歲甯插着兜,微風吹起他額前幾根粉色的發絲,他一副清冷的神色凝視着聶聽,沒有再說話,似是在等聶聽開口。
“……行,那算了。”
聶聽定定的吐出幾個字後,準備轉身沿着這條路走到大路上,卻被身後的紀歲甯叫住。
“少爺是吧?一開始我就說了我對你的錢沒興趣,拿錢侮辱人,你真行。”
聶聽火氣一下冒上來了,他立刻轉過身,和紀歲甯隔了十米遠沖他道:“不是,我哪句話侮辱你了?我都……”
他語氣一停。
算了。
他不想計較這種小事兒,隻是隐忍地咬了咬下唇,沖紀歲甯笑了一下:“得,我想跟你合作是我的錯行了吧?”
言畢,他也不稀罕再給紀歲甯留一個眼神。
當他瞎了眼了想找這種人合作創業,不就是創業嗎,他就不信自己一個人不行。
他正走了兩步,猛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回過頭瞪了紀歲甯一眼,惡狠狠道:“再也不見。”
隔的遠,紀歲甯沒有太聽清聶聽的話,更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說的“合作”二字上,漠然在心裡罵了句“有病”,便各赴南北了。
原路返回時,紀歲甯又經過了“頻段”。
這個時候酒吧稍微熱鬧了一些,他瞥了一眼,被幾個站在前台邊的男人盯了幾秒,便心裡發着毛走了。
聶聽渾身火氣的一路開回了酒店,到套房時才不過午後兩點。
他把東西往茶幾上一扔,鞋都沒換就一頭栽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給席聖朝撥了過去。
電話一下就通,席聖朝正窩在房間裡看電視,他瞄了一眼手機上的備注。
“喲,那麼快完事兒了?”
“完事兒?是完事兒了,歇菜了,完蛋了。”
聶聽把電話開了免提,抱起手邊的枕頭就把腦袋埋了進去。
電話那頭,席聖朝樂了:“咋的?黃了?”
他的聲音從枕頭裡發出來,悶悶的:“嗯,黃的很徹底,他說他不想認識我。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的啊!别人想認識我還認識不到呢,真是給他臉了。”
“他認得你是誰吧?”
“豈止是認得,他還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說我拿錢侮辱他!”
聶聽話音一落,那頭的席聖朝就來了興緻:“拿錢侮辱他?聽聽,你跟他說什麼了他要這麼說你?”
聶聽冷笑一聲,平靜地複述了一回,他并沒有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錯話,語氣理直氣壯的。
當席聖朝聽到他語氣平緩地說出“一萬買你一個小時”的時候,臉色也慢慢僵了下去。
“……聽聽,你真不懂假不懂?”
聶聽把頭從枕頭裡擡起來:“嗯?什麼?”
聽筒裡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那話跟點男模一個意思,他可能是覺得你把他物化了。”
“點男模??”
聶聽驚呼一聲,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他壓根沒有想到這個層面,“我又沒點過我怎麼知道啊!”
聶聽的确沒點過,他和他二哥聶顧不同的是,他從小到大都不鬧騰,平時看見極其順眼的人最多也就是口嗨幾句要包養,真讓他包養,他是一萬個不願意,更别說點什麼男模,他本身也沒有龍陽之好。
“不是,他這麼敏感?我都沒那意思。”聶聽掙紮了一會兒,又把頭埋了回去,“哎——管他呢,反正是黃透了,沒希望了。”
“這也确實尴尬,”席聖朝的聲音混雜着那邊電視的雜音,“哎聽聽,那你創業的事怎麼辦?”
聶聽擡頭瞄了一眼時間,“哦”了一聲:“我一會兒去機場接我姐,她給我帶了卡,我就可以開始着手辦一下工作室了。”
席聖朝沉默片刻,“……認真的?你自己能搞定嗎?”
他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倚在枕頭上眯起眼睛:“不就是一個人辦嗎,我還差他一個合作夥伴?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挂斷電話後,聶聽融化了似的攤在沙發上發了很久呆,快三點了才回房間拿了件外套出門。
另一邊,紀歲甯繞開了家,直接去了倉庫那邊。
S市郊區那邊有一片已荒廢的工廠,上面沒有人管轄,幾年來也沒有聽說要拆遷,位置靠近福業街的那塊一直歸紀歲甯一夥人用着,平日沒有人會到那邊去。
沿海這一片的生意近幾年算有成色,紀歲甯的名聲在這不小,凡是做這些生意的都會尊稱他一句,而那些隻是住這不做生意的居民,總會把他們這些總往廢棄工廠跑的人當作地痞流氓。
他在一排廢棄的工廠裡徘徊了十一年,一路有人瞧不起他,取笑他,他用十一年爬出泥潭登向更高處,驕傲地回頭看的時候,卻發現肮髒的泥濘還是挂在他的褲腳。
也許他要花一輩子去甩掉那點泥濘。
十一年前,他十二歲,父母突然銷聲匿迹,破舊狹小的出租屋裡隻留下了他和襁褓裡的妹妹。
他還記得人生轉折的那天的前一個晚上,那時,他站在房間裡的門縫邊向外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