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風系帶……”我嗓音發黏，“還有冰淇淋——要全化光了。”

我聽到一串低笑聲，他像一隻乖順的、惱人的虎斑貓一般，垂下了那狡黠生靈的美麗頭顱，鬈曲的棕發細微晃動，柔軟的舌尖探出，一點一點，舔舐着金色小塔裡滿盛的乳脂。

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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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的紅色蝴蝶面妝畫好後，我和裡卡多一人牽着一個孩子，在保镖的貼身保護下，融入了狂歡節的人群裡。

一支全部由鼓手組成的樂隊正火力全開，鼓槌上下翻飛，把大大小小的鼓面擊打出驚雷的節奏。裹着亮片舞衣的桑巴舞者們像被鼓點的轟鳴注入了靈魂，盡情扭動着腰臀。盧卡的金剛鹦鹉頭飾被擠得歪向一邊，他正擡手去扶時，一道粗犷的葡語呼喊從人群中傳來：“快看呐！卡卡就在這兒！卡卡來上帝之城了！”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但僅僅一瞬，狂歡的熱情便以更加洶湧的态勢爆發出來。人群眨眼間聚成旋渦，朝我們湧來。

“卡卡，歡迎回巴西！這次是帶家人來共度狂歡節嗎？”

“嘿！你們太漂亮了！今晚你們會登上花車巡遊嗎？”

“卡卡，卡卡！求你了，能和我合張影嗎？”

“看我這裡！看我這裡！漂亮小夥，漂亮女孩，我要給你們拍下最美的照片！”

裡卡多綻出極具親和力的笑容，這片歡騰熾熱的聲浪簡直要把激昂的鼓聲都蓋過了。兩位壯碩的保镖默契地靠攏，很有專業素養地阻攔下那些興奮得滿臉通紅往我們身邊沖的年輕人。

一位女士甚至狂熱地脫下了她的比基尼，在手中用力揮舞着：“我愛你，卡卡！你太迷人了，小野貓，你是我的一切！帶我回家吧！”

各式各樣的呼喊彼此交織、此起彼伏。戲谑的口哨聲不時從中穿插而出，一道透着焦急的叫嚷格外響亮：“我的鞋子！我的鞋子去哪兒了？！”

被踩落的鞋子在飛揚的彩綢和閃爍的亮片中蹁跹，随着人群的移動左搖右晃，跳起了一曲荒誕的舞蹈。

“這就是巴西的熱情嗎？”我眼神發亮，轉過頭對裡卡多說。

彼此交握的手心沁出黏膩的汗，他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寶貝，歡迎來到這個星球上最令人熱血沸騰的國度。”

“爸爸！佐伊！這裡太好玩了！”舞者們把彩色紙屑和絲帶高高抛向孩子們，他們咯咯笑着，伸手去抓。

“卡卡——請嘗嘗我們裡約的酒吧！”賣甘蔗酒的小販隔着人群将一杯卡琵莉亞雞尾酒朝我們遞來。青檸片俏皮地卡在杯沿，糖粒正簌簌墜入澄澈的酒液中。

裡卡多制止了身旁保镖已經舉起的阻攔之手，他從一雙雙充滿力量的古銅色的手中，穩穩接過那隻被熱情傳遞而來的柯林杯。

他高高舉起酒杯，向大家示意：“為了上帝之城——裡約熱内盧！”

在歡呼聲的簇擁中，他仰起頭，暢快地大口飲下。我微笑着注視着他，緊接着攀住他的手臂，望進那雙因激動而熠熠生輝的蜜糖般的眼睛裡。

我從他手中接過酒杯，挺直了脊背，高聲呐喊：“為了巴西！為了此刻所有在場的朋友們！”

話音落下，我将殘酒飲盡，清爽的酒液滑過喉嚨，一股熱辣的酒氣瞬間升騰。還未等我緩過神來，身邊人便低下頭，鼻息距離蓦然縮短，像疾飛的鳥兒一頭撞進風裡，他的吻覆上了我的唇。

他箍住我的身體，吮吸着萦滿我口腔的酸澀與熱辣，他的舌根還泛着未完全化開的糖粒的甘甜，如同一個極度焦渴的戒酒者終于獲得了他的救贖。最初的一絲驚訝轉瞬即逝，我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不顧一切地回吻他。

“哇哦！”孩子們的驚歎聲鑽進我的耳鼓，還有人群的尖叫，所有的一切……海風中裹挾的汗珠，各種濃郁的、奇異的熱帶果香，街頭炸物與烤肉的滋滋作響，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奔湧而來的桑巴音樂，它們彙聚成噴發的岩漿，從天而降。

“跳起舞來吧，大家！”吹着小号的樂手跳上了路邊的樁子，他高舉起亮黃色的喇叭，“在一年一度的狂歡節，在這座被上帝垂愛的城市，我們有金色的沙灘、翻湧的海浪和暖煦的陽光，我們有風情萬種的姑娘們！我們有足球、桑巴舞和天國的花園——基督山，我們還有卡卡，無與倫比的、魅力非凡的卡卡！就是現在，就在此刻，大家，抛開一切束縛與煩惱，跳起舞來吧！”

科爾科瓦多山頂的耶稣像在這道熱浪中顫動，像是一座融化在湛藍天際的奶油雕塑。塗着巴西國旗彩繪的姑娘們推搡着我往前，我胯間的绯色短裙随着腰肢的擺動，如一團火焰旋開。

“卡卡，我們巴西男人可不能輸給西班牙女郎呀！”人群中傳來一陣戲谑的調侃。

我笑意盈盈地把手伸向裡卡多，他握住我的手，我順勢輕倚，湊到他耳邊呵着氣：“親愛的，上次是我教你跳弗拉明戈，現在該輪到你帶我領略桑巴風情了。”

他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我催促道：“扭起來呀，裡奇，讓我瞧瞧你的厲害。”

鞋跟叩擊着地面，随着鼓點的韻律，我們的身體時而靠近，時而分開。當鼓聲驟然加速，我向後仰倒，腰肢彎成飄搖的小舟。

人們忘乎所以地舞蹈，彩噴罐将各種顔色的泡沫挂在大家的肩頭和發梢，不知是誰不小心扯斷了挂滿羽毛的彩繩，孔雀和鴕鳥的羽毛在燥熱的風中紛揚飄起，一場盛大的、華麗的羽毛雨……我瞥見裡卡多的鼻尖也蹭上了一抹粉紅，不禁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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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後，在桑巴大道，我們觀看了桑巴學校的遊行活動。每當一輛造型精美、色彩絢麗的花車緩緩駛來，盧卡和貝拉就會像兩隻歡快的小蜜蜂，興奮地上旋下轉。

我們拍了很多照片并分享到社媒上，有流光溢彩的花車，也有一家人搞怪逗趣的合照。

回到酒店後，我趴在露台冰涼的欄杆上，支起手肘，舉着手機，翻看朋友們在我ins動态下的留言。

斯嘉麗：嗚嗚嗚，我在芝加哥都快被凍成冰棍了，好渴望南美的燦爛夏日啊！狂歡節看起來太合我的心意了，說不定明年我們能一起去呢！

露娜：盧卡和貝拉好可愛，狂歡節的這身裝扮太襯你了親愛的，你簡直美翻了，像一隻熱情似火的紅色蝴蝶，而卡卡在你身邊俊美得像一位國王。

達尼爾：你放假了嗎？居然跑去裡約熱内盧玩，還是狂歡節！是不是有超多帥哥美女？這都不叫上哥哥，沒有愛了。（敲頭.gif）（敲頭.gif）

我撇了撇嘴，回複達尼爾：沒放假，不過我請假了嘻嘻～我們這是未婚夫婦帶着兩個小天使出遊，才不帶電燈泡！

回複完達尼爾，我繼續向下翻看網友們的評論，正看得入神時，不經意間刷新了一下頁面，再翻回來，竟發現一個最新評論被大家頂到了首位。

我的目光立刻被那個熟悉的名字吸引——克裡斯蒂亞諾。

“哇哦！”我驚呼出聲，就在這時，我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給貝拉講完睡前故事啦？”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裡卡多。

熟悉的體溫很快貼近後背。“嗯，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着，小家夥今天太精神了。”他的歎息帶着一絲疲憊的柔情，他把頭擱在我的肩上，一隻手擁攬住我的腰，“你在看ins？有沒有什麼有趣的留言？”

“克裡斯給我留言了。”我迫不及待地把手機舉到他面前。

屏幕映出的冷光裡，克裡斯蒂亞諾的留言赫然入目：幸福的一家人！（愛心.gif）

點贊數正在飛速飙升，粉絲們用葡萄牙語和英語在評論區刷起無聲尖叫。

“哇哦，他居然還關注了我，我得回關他才行。”我難掩驚喜，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不停，“哈哈，你看，網友評論說克裡斯不用羨慕别人，他還有小克裡斯呢。有人好奇他為什麼不去你的ins下評論。居然還有人回複他：‘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加入他們。’噗，這是什麼邪門言論！”

“甜心——”身後的男人拖長了語調，我這才意識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我移開專注于手機的目光，回頭看向他，無辜道：“怎麼了？”

“你有點，太開心了吧？”

我彎起了眉眼：“不是吧，你連你好朋友的醋都吃呀？我以為你會更大度些呢，我的聖子先生。”指尖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

他揚起眉，繼而俯身湊近，鼻尖親昵蹭過我臉頰上微花的蝴蝶妝容。緊接着，他的手指靈巧一伸，便将我手中的手機奪了過去。

“沒收了。”

我的眼睛瞪得溜圓，這次換成他回以無辜的表情，臉上還挂着抹淡淡的笑意。“很晚了，我們該上床休息了，老是沉迷手機可不好。”

“啧，”我嘟囔道，“吃醋的男人真可怕。”

“我可不會吃我好朋友的醋。”他捋着我的發絲，撚起一小縷，低頭嗅了嗅，“我完全是為了你的健康着想。”

露台紗簾撩起又退去，蕾絲吸滿了某種麝香似的濃馥芬芳——它們來自淹沒峽灣的鹹濕海風、人群中高高抛起的鮮花和被掐滅的蠟燭熏香。

森林從山丘飄落，巨大而模糊的岑寂俯身籠罩我，燥熱在發酵，沿着我赤裸的脊梁朝尾椎遊去。我望見科帕卡巴納海灘的燈火在低矮處連成水汪汪一片，像成群的夜蝶在夏夜裡交尾。

沖涼後的潮濕水汽黏附在他的額頭、臂膀和背脊上，我愛不釋手地撫摸着，讓指腹和那些成型或不成型的水珠之間搭起閃着微光的橋，讓我因幹燥而發着燙的喉嚨略略洇濕。

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地壓下來，耶稣像在蒼翠山巅之上，一寸又一寸地垂下慈悲的眼眸，月光往他敞開的雙臂流淌，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尚未消弭的狂歡盡數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