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了?”蔡湛接過表格,低頭看了眼。
“嗯,整節課都是。”許淮陽點點頭。
“那不急。”
蔡湛把體檢表往琴上一放,指了指旁邊一把椅子,“你坐會兒。”
許淮陽有點懵:“啊?”
“既然都來了,”蔡湛轉身回屋,拉開琴凳,“給你彈一段,看能不能聽出來有什麼錯。”
屋裡的女孩對一臉茫然的許淮陽笑了笑,抱着琵琶轉身研究自己的譜子去了。
洶湧的音符襲來時,許淮陽被震了一下。
飽滿而奔湧而出的感情、滿腔憤懑的怒火,每一個音符裡都帶着情感,急切地想要奔湧而出。
像大海在咆哮、像炮火在轟鳴、像人群在怒吼……
許淮陽不知道要說什麼,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鋼琴專業生的演奏,而且還是現場版。
驚人的手速讓人挪不開眼睛。
蔡湛彈琴的時候,沒有電視裡那些鋼琴家的忘我、狂熱,但卻從每一個動作裡散發出無比的潇灑和風度。
非常帥。
一曲終了,蔡湛轉過頭,看着許淮陽。
“肖邦?”許淮陽問,“《革命練習曲》?”
他明顯感覺到對方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喲,懂得挺多啊。”身後抱着琵琶的女孩笑着拍拍許淮陽的肩。
“太厲害了,左手手速能跑到一百四了吧?”許淮陽還感歎着。
“隻多不少,他有一百六呢。”女孩繼續笑道。
蔡湛倚在琴上,看着他。“你學過?”
許淮陽趕緊搖頭:“幼兒園水平,就了解一點。”頓了頓又說,“别踩白塊兒玩得還行。”
“什麼?”蔡湛沒反應過來。
“遊戲,别踩白塊兒一二三,仨版本都玩得挺好……哪天你也試試。”許淮陽站起來,把椅子放到原位擺好,“該走了,耍完帥就回去幹正事兒去。”
“帥哥再見。”琴房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揮揮手跟他們告别。
蔡湛體檢完就回去訓練了,晚自習的最後一節課上,許淮陽在堆成山的試卷裡睡得直冒泡。
講台上的值日班長傻瑞好幾次忍不住擡頭看教室後排人群中許淮陽那一道亮眼的風景線,強忍着沖下去叫醒他寫作業的沖動。
放學鈴響,許淮陽一臉悲痛地看着滿桌沒寫完的作業,心裡悲歎果然又因睡着重蹈覆轍。
“還沒走呢?”
走廊的人都差不多走空了的時候,一個人推開教室門進來了。
許淮陽快速擡頭瞥了一眼,然後扔開語文,抓緊時間低下頭抄下一科的答案。
“哦,課代表還抄作業啊?”蔡湛“啧”了一聲,往前湊了湊。
許淮陽懶得理他,手下頭也沒擡地繼續抄着:“剛才睡着了。怎麼着也得把金老太太和老陳的作業寫了。”
語文金老太太和英語老陳,一個是頑固如磚頭的老教師,另一個是暴躁如黃風怪的班主任,哪個都不是好惹的,兩個班一百來人都沒人敢欠他倆的作業。
最後一排選項。
A,C,D,B,B……
“你回來幹嘛?”許淮陽放下筆,活動了一下脖子,擡腕看看表。
表針指向了十點二十五……再過十五分鐘宿舍就關門熄燈了。
蔡湛背着書包,白色校服短袖外面披了件黑外套,看上去像那天翻進校門裡時穿的那件。
他在書桌裡翻了半天,掏出來一把傘:“你知道外面下雨了嗎?”
“啊?”許淮陽愣了下,轉頭往窗外看。
夜色裡看不清下沒下雨,倒是感覺得到有很涼的風從開着的窗子吹進來。
“抄完了?走吧。”蔡湛把傘扣打開,抖了抖。
“等我呢?”許淮陽飛速收拾完東西,手往書桌裡摸了摸,然後一頓,“咱倆商量個事呗,我的傘……”
蔡湛看着他。
“外面雨下得大嗎……”許淮陽擡頭盯着他。
“不大,”蔡湛走了兩步,把教室後面開着的窗戶關上,“正好能給你洗個澡的水平。”
許淮陽沉默了幾秒,背上書包跟在後面。
剛一出樓門,許淮陽立刻體會到了什麼叫“能給人洗澡”的水平。
夜盲患者視力不好,壓根沒看見雨有多大,一股腦就往外沖。
“哎,”蔡湛拉了他一把,硬把他拽回了門口擋雨棚下,“你真洗澡啊。”
也就是幾秒鐘裡,許淮陽前胸的衣服濕了一半。
“靠,我哪知道,又看不清。”許淮陽抖了抖濕透的衣服,貼身上冰涼冰涼的。
“看不清也能聽得見啊……”蔡湛歎口氣,把傘撐開:“一起走吧。”
許淮陽看了他一眼,鑽進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