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聽過無數次的方綿二大爺,看上去還挺年輕。一看就是方綿家的人,從上車起嘴就沒停過,不說話就喘不過氣兒來似的。
就是車開得實在不怎麼樣,才開了一會兒,許淮陽的胃裡比外面沙塵暴還翻騰。
“也是巧了,我今兒本來還有一局來的,”方綿二大爺使勁兒打着方向盤,沖出一個十字路口,“要出門兒的時候啊,我一看天兒,哎喲,那個黃啊,立馬就把局子推了。我跟你們說,不信邪不行,老天爺不好,今兒手氣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方綿坐在副駕駛上,已經對二大爺的瘋狂飙車水平見怪不怪。
又一個急轉彎過去,許淮陽頭暈眼花地往旁邊一歪,被蔡湛接住了。
暈車?蔡湛用口型問。
他特别艱難地點了點頭。
方綿從後視鏡裡也看見了,回頭看了看許淮陽:“淮陽你沒事兒吧?”
二大爺往後視鏡裡看了眼:“這臉色兒都煞白了,小夥子身體不好啊?”
方綿瞪了他一眼,從車門旁邊拿了瓶水:“大爺您開慢點兒!人家暈車!你先喝口水壓一壓吧?”後半句是跟許淮陽說的。
蔡湛替他把水接過來。
許淮陽閉眼搖搖頭,示意沒事。
幾人想先把許淮陽送回家,可是送到小區門口時,門口保安室說什麼都不讓進車了。
“沒登記過也沒預約過的車牌不能進來,”保安一臉狐疑地打量着小面包,“哪棟的業主?業主本人可以進去。”
“就送個人也不行啊?”方綿二大爺沖保安喊着。
許淮陽不想再麻煩方綿,強撐着惡心擺擺手:“沒事兒,我自己進去……”
方綿有點擔心地看了看許淮陽,二大爺那邊跟保安劍拔弩張的,眼看快吵起來了。
“我送他吧。”蔡湛背上自己的包,又拿過一旁座位上許淮陽的包。
“那你一會兒回家……”方綿還是有點猶豫。
蔡湛笑笑:“沒事兒,風小了我再走。離我家也不遠了。”
放屁,離你家還好幾裡地呢。許淮陽閉着眼在心裡罵着。
他沒法說話,現在這勁兒一說話得張口吐出來。
最後商量的結果是蔡湛把許淮陽送回去,畢竟許淮陽現在這副暈車暈得一碰就倒的樣,讓他自己回去實在沒人放心。
風還是挺大。許淮陽一路頂着風走進去,邊走邊罵自家房子怎麼在小區最裡面,以前覺得清淨環境好,現在簡直跟受刑似的,邊接受着風沙的鞭撻邊向終點走去……
蔡湛一路上都沒說話,在前面走着給他擋風。
好容易挨到院子門口,許淮陽本來就穿得少,這會兒手都凍得直哆嗦,伸手掏了好幾次鑰匙都沒掏出來。
“我來吧,”蔡湛湊上來,“鑰匙在哪兒?”
“褲子右邊口袋……”許淮陽氣若遊絲,胃裡的不适感絲毫未減。
蔡湛跟他面對面站着,把手伸進他口袋裡拿鑰匙的時候一下子湊過來,幾乎是臉挨着臉的距離。
校服貼身的薄薄一層,手伸進來,許淮陽立刻感覺到了他手上的溫度,很暖,暖得他一哆嗦。
打開院子,又打開屋裡門,還沒等開燈,許淮陽立刻沖進洗手間一通嘔吐。
蔡湛把包放下,打開鞋櫃,找了雙一次性拖鞋換了。然後拿着之前方綿遞給他的水過去。
許淮陽正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過來拍了拍許淮陽的背,等他吐完了,又把水遞給他漱口。
“謝謝。”許淮陽臉色煞白,吐得眼圈都紅了,眼眶裡全是憋出來的淚。
“你先洗把臉。”蔡湛擺擺手,站在洗手間門口看着他。
吐完以後好受不少,許淮陽徹底蔫兒了,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滿天花闆的小星星在轉。
蔡湛坐在沙發另一邊,屋裡沒開燈。
難受,暈。
他不常暈車,這次吐成這樣,八成跟這兩天本來就受涼了、不大舒服有關。
剛才沖進洗手間吐的時候,整個人都頭皮一麻,難受得差點跪在洗手間瓷磚上。
許淮陽一直覺得自己身體素質算不錯的,不大生病,一年到頭感冒發燒都沒幾次。
但說實在的,他也不敢生病。
生病的時候要一個人待在家裡或者醫院,有時候方綿陪着,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自己。小感冒小發燒沒什麼,吃兩片藥就能扛過去。但好幾次燒得厲害的時候躺在床上,稍微清醒一點都像回光返照。
别的時候沒什麼體會,這時候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才是煎熬。
有時候他會特别郁悶,父母生他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呢,生個孩子比栽棵蔥還容易,澆水施肥都不用,說離開就離開了,讓他一個人過日子也能這麼放心。
這算什麼事兒啊。
“好點沒?”蔡湛在沙發上靠了半天,掏出手機看看。七點多了,手機也快沒電了。
許淮陽臉朝下趴在沙發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蔡湛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兩圈:“你家燈開關在哪兒?”
“……綠蘿後面。”許淮陽趴了一會兒,坐起來指了指。“右面那棵高的後面。”
燈開了,屋裡瞬間亮起來。蔡湛看到茶幾地下的藥箱,把藥箱拽出來翻着。
“你這都去年過期的藥了。”他翻了幾下,有點無奈地扔出來一盒什麼含片,“居然也沒毒死你。”
“我樂意。”許淮陽靠在沙發上,抱着個抱枕白了他一眼。
蔡湛笑着看了看他,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