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路易斯身後見過狄更斯,一并見識過那片濃霧氣息的愛麗絲一下子明了對方的身份。
這是一個和鐘塔侍從明顯存在沖突的人,他完全不屬于英格蘭的土地,是一位海岸對面的來客。
能夠讓鐘塔侍從出動狄更斯的情況并不多見,再加上此人現在完全安然無恙的狀态,能夠輕松得出兩方僵持的結論。
所以愛麗絲選擇走了過去,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也提出了自己的交易。
交易的話題告一段落,柴郡貓先生彎了彎眼眸,立馬把傘塞到了她的手裡,然後變魔術一樣地取出了另一把傘撐開。
“櫻庭青筱,我的名字。”
愛麗絲帶着幾分理所當然的情緒接過了傘,她認真注視了對方片刻,才光明正大地收回了觀察的視線,“我是愛麗絲,也隻有愛麗絲這一個名字。”
沒有姓,隻有名,很符合女孩孤兒院與實驗室出身的身份。
“你……櫻庭青筱。”她握着傘把手,微微傾斜出一個揚起的弧度,“青筱。”
日本人的名字大多都念起來怪怪的,而且還涵蓋着許多音節,于是她又偷了個懶,隻念了最簡單的那一部分。
“唔,很少會有人這麼喊我呢。”
幾息過後,櫻庭青筱輕笑了下,說話的語調依舊沒什麼波動,但愛麗絲覺得面前的這個少年好像有點開心。
而她或許明白那個開心的理由,因為名字确實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
定義為言語交談的記憶往往都是遊走的浮萍,與消逝的時間一同緩消散在水面的盡頭,是難以捉摸的存在。
但想再把行動過的機械記憶重新進行一遍,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在心中免去了前往倫敦的功夫後,櫻庭青筱強行鎮壓了突襲失敗的路易斯,一邊拿着風球壓縮周邊空間,一邊開始單方面說服這個滿臉暴躁的少年。
奈何路易斯壓根不領情,他回答人的話語裡滿是質問的口氣。
“你是從哪裡知道的愛麗絲。”
唉,有些人一在别人口裡聽到自己青梅的名字,就恨不得直接沖上去跟人家拼了。
和此人共事了六年的櫻庭青筱對這種情況已經頗為習慣,在接着加大了風球擠壓的力度後,他無視了對方的威脅繼續說道。
“嗯……我想,這個時候愛麗絲的視微症還沒有壓迫到神經端吧,但她的視覺變化也已經不再僅限于空間的大小,而是變得更加惡劣,甚至是出現了扭曲的狀況,對嗎?”
凡事要會對症下藥,用以說服路易斯的理由依舊是圍繞着愛麗絲的狀況。
此話一出,路易斯的神情立馬怔了怔,而後他反應過來,冷冷出聲道,“……你要說什麼。”
在關于愛麗絲的事情上,路易斯向來保持着高度謹慎,但在這份過量的謹慎背後,亦是他能夠為之犧牲一切的态度。
他之所以選擇加入鐘塔侍從,就是為了向官方異能組織求助一份合适的醫療資源。
在同等情況下,櫻庭青筱表現出了與他認真分析愛麗絲視微症與空間異能的成因的态度,路易斯便直接解除了異能,将自己的身影徹底從空間中具象出來。
這是放下部分警惕,願意聽對方說話的表現。
純黑兜帽被折起,淺金色短發在頻繁的轉移空間中變得有些雜亂,發絲下隐藏着兩三個黑色的一字夾,他穿着一身相當适合行動的衣物,又因為蹙眉不語的神情,那對綠色與藍色的異色瞳孔也低壓出了幾分陰暗的顔色。
跟後期被工作磋磨掉大多棱角,每天忙于應付多方壓力與不省心上司的辛酸社畜簡直是兩模兩樣。
果然是上班上的。
作為不省心上司本人的櫻庭青筱如是想到,然後他面不改色地往下說。
“我的意思就是,你就真的不好奇為什麼經過了對應的治療流程,愛麗絲的視微症卻一點都沒有改善嗎——反倒變得更加嚴重了哦。”
青色的風球早就被自己收起,接連使用異能力也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身體有些适應無能。
他不着聲響地往後靠在了木質的椅背上,較低的聲音中帶有些施力完成過後松懈下來的懶散,“而且她的那個病變傾向,你就不覺得很眼熟嗎?”
未等路易斯說些什麼,櫻庭青筱就接着自己的話,非常不帶情面地向對方揭露了殘酷的最終答案。
“就是你想的那樣,愛麗絲的病變方向是感官扭曲……就和你的異能一樣,能夠做到重組與扭曲認知空間。”
“非常少見的,異能共發性。”
櫻庭青筱停頓了下,以這個結論為自己上述話語作了一個簡單的收尾。
異能共發性,即是出現在兩個存在血緣關系,或是長期保有着同時空聯系的異能者身上的一種異能發展傾向。
在此類共發性傾向的影響下,兩位異能者的不同異能将相互影響,相互融合,相互吞噬,最後衍生出不同的方向。
與完全不可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特異點相比較而言,異能共發性的情況雖然極為罕見,卻有着方便控制,受試者條件較為寬泛,較難出現損失巨大的異能沖突的幾大優點。
即使愛麗絲和路易斯根本沒有血緣關系,進入孤兒院的時間先後不一,算不上擁有着長時間連續的時空接觸,但前者曾因為後者的異能波及患上了神經認知方面的疾病,由此衍生出了自己的異能空間“仙境”。
這便是“異能共發性”實驗項目中所需求的特殊性樣本。
異能類空間和空間類異能作為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卻已經能夠在愛麗絲身上出現融合的征兆,并率先通過生理病變的方面展現出來。
路易斯并不愚笨,他在這種事情上基本一點就通,隻是如今依舊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
“......或許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但我沒有信任你的理由。”他緩緩出聲,異色眸子裡浮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我自然會去查證有關愛麗絲的一切。”
“隻不過在此之前,你的身份也同樣值得查證。”熟悉的空間波動隐隐作響,少年的身影在視野裡開始破碎模糊。
不出意外,談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