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庭青筱對如今的結果并不意外,他面上依舊維持着平淡的笑意,指尖處卻凝聚起青色的漩渦。
如果要把狄更斯和路易斯的關系定義為師生的話,那麼這位霧都的守護者教會他的學生的最大成果就是:不管身處怎樣緊急的場景下,都保持着絕對的冷靜。
但不得不說,這個習慣放到哪種情境下,都無疑是應當且合理的,如今卻偏偏出現在了這裡,還是從調查員與未知人士的對立情況中表現出來,于是順理成章的,優點的變成了麻煩。
就算路易斯将櫻庭青筱先前的話聽進去了,但他也沒有因此完全信任對方,而是以鐘塔侍從的行動部門成員身份繼續堅持着一同抓捕并調查的行為。
這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問題,在對待路易斯和愛麗絲的事情上,他所選擇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心急,也太過先入為主了。
一心想着用六年後的見聞去改變六年前的遭遇,卻唯獨忘了在現在的時間軸上,大多數人是不認識“櫻庭青筱”這個人的,自然在他與大多數人之間,也沒有着所謂的信任可言。
他低垂着眸子,心想着意識真是世界上最為恐怖的東西,其影響過程大多是潛移默化的,而最後結果往往又是銘刻心骨的。
櫻庭青筱臉上的表情還有些欲言又止,但攻擊襲來的動作實在比他想的要快很多,大概這就是對待陌生人和熟悉的陌生人的态度差異。
但熟悉之所以稱之為熟悉,就是因為了解的程度足夠清楚,而放在現在也同樣适用。
屬于狂風的波紋在一瞬間被拉長,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氣息漸漸淡去,黑曜石般的眼眸内裡滿是名為無奈的情緒。
空間區域被異能扭曲,公交車站與人影皆消失不見,然而路易斯最後看見的,卻隻有那無盡的潭水一樣的黑色,漠然又麻木。
他皺了皺眉,魔方狀的地塊被再度改寫,象征着危險的預警依舊沒有解除,反而越發作響,身邊被置換過來的樹木與草叢單薄無比,掩蓋不住一個人的全部身形。
路易斯後退幾步,在感知着空間的同時環視周圍,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帶着一大串話出現的無名人士宛若是掉到了世界的夾縫裡,當場消失得幹幹淨淨。
與此同時,某處的空間維度被壓縮成線性的間隙,但出手的人并非自己,折射出刺眼光芒的白刃執于手中,直覺與警覺同時叫嚣着,他猛然轉身,以最大的力度向前一刺。
“既然狄更斯教會了你如何擁有無時無刻的警惕心,那我也試着告訴你一件事情……”
少年清透的聲音響起,除此以外整個空間都是安靜的,異色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
就當做是給素未謀面的助理官的一件小禮物吧。
“你的異能不是用來扭曲的。”唯一用以修飾的動詞被咬重。
話音未落,黑發黑瞳的少年面無表情地側了側身,躲過了尖銳的利器,而後他無聲落地,輕輕擡起了左手,像一張紙緩緩飄落空中,帶着悄無聲息的風劈了回去。
“而是用來複原的。”
藉此,不甘心的調查員合上了眼睛,身體失去支撐的力氣而滑落下來,不過因為被人抓着一隻手臂,從并沒有完全地趴在地上。
“報紙好看嗎?”
櫻庭青筱的另一隻手點了點随着幻書消散的蝴蝶,他轉頭看向不遠處被空間置換過來的報亭,話語間突然頓了頓。
站在報亭裡面,拿着最後一份報紙的貝克特警覺地擡起頭,然後他就正好聽見了被說話的人補充完整的下半部分。
“啊,貝克特先生你現在就好像那種沒有生意,隻能看報紙打發時間的賣報人。”
“突然就被換了份職業,竟然還怪不适應的,而且我明明是眼力見地不想打擾你和小年輕的談話嘛。”貝克特對此不可置否,順道還回答了一下那個最開始的問題,“托你們的福,整個報亭的全部我都看得差不多了,總而言之也就那樣吧。”
早在突襲者的波動首次出現的時候,一直在椅子上端坐着的少年就向起身持槍的青年打了個留人私聊的手勢。
故此貝克特直接從公交車牌撤離到一段距離以外,偶爾拿槍對着幾個有明顯動靜的地方進行一下極具壞心思的警告,反正他也不喜歡鐘塔侍從。
“那要這麼看來的話,真正的問題就出在都柏林的報刊業身上了。”
櫻庭青筱也想起了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份報紙,确實是很沒有意思,如果硬要說出它有價值的地方的話,那就是記載了當地每日的無趣信息。
推開報亭的小門走出來,貝克特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我也覺得。”
他托着腮觀察了一下對方和對方手上的昏迷小年輕,非常順利地得出結論,“不過這樣看起來,櫻庭你的說服能力其實是不太行的啊。”
與調查員交涉失敗的現場明明白白擺在了面前,也充分的表明了最好用的共同方法果然還是說服不夠,力量來湊。
“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還點過談判的能力。”櫻庭青筱深覺疑惑,“你是覺得我之前把你給說服了,就能夠算在這方面上頗有天賦了嗎?”
覺得确實是這麼個理的貝克特直接點頭,“是的啊,難道我還算比較好說服的那種人嗎?”
“……明明是因為你當時走投無路了。”
眼看着整條命都塊要搭上去了,誰還在會意唯一的那根葦草是橫着漂過來的還是豎着漂過來的。
“要是他真正遇上了那個絕境,也保持不了冷靜的話。”櫻庭青筱艱難地提起了毫無知覺的路易斯,“那就可以直接當場表演一個精神崩潰,空間瓦解給我們看了。”
不過就是得可憐一下都柏林這不小的地方剛出得龍潭,又入虎穴了。
“所以你們真認識啊。”貝克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好心地把快要掉在地上的路易斯擡了起來,轉移到了僅剩下半截的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