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原先驚訝的情緒最後也輕描淡寫化的作了虛無,像一捧塵埃悄無聲息落到了骨灰上,混淆的相當幹淨。
“晚上好啊,巴爾紮克。”
女人勾起唇角,揚出了一個漂亮至極的笑,與尖銳的美相匹配的話語自然好聽不到哪裡去,“怎麼,是你【人間喜劇】劇目的角色表裡還差了一位代理人嗎,現在竟然都敢把生意都打到我的頭上來了啊,下次集體開會的時候我就給你寫一份主題報告:論一個異能者如何運用他那天才般的異能,做最低劣的事情。”
“夏爾·波德萊爾,現在請你理解一下,這本來是我的生意……”站在樓下的代理人先生皺起了眉。
黛紫的眸微微眯起,波德萊爾挽了一下自己的長發,語帶嫌棄地說道,“停——等等,你能不能現在、立刻、馬上把那該死的異能效果收起來。”
“說真的,我難道像是什麼會愛看戲劇的人嗎,還是說我們這麼多些日子沒見,我得恭喜你終于得上了人格分裂,可喜可賀?”
“……”
奧諾雷·巴爾紮克漠然地應了一聲,微駝的背直起,原先屬于代理人身份的變通與熱情的态度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一個平靜無比的異能者。
“那是因為你的品味糟糕至極。”
隻是還不等他繼續為自己說些别的話,波德萊爾不屑地呵一聲,松開了手中的發絲,抱着雙臂搶先一步開口道。
“哇哦,真是完美的人格切換——太好了,沒想到時隔幾日,這座聖路易島精神病院裡面竟然又要多一個住客,雨果來了簡直都要落下幾滴淚。”
“這位小姐……好毒的嘴巴。”躲在櫻庭青筱身後的麗德爾聽懂了小部分,在暗地裡偷偷給他比了個手勢。
櫻庭青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示意小姑娘不要随便開口,老老實實聽着這場巴士底獄内部異能者的吵架現場就行。
不過在往日的情報記憶裡,他翻了半天都沒見着與這二位有關的信息,結合巴黎往後幾年的大事曆表來看,自然也不會是之前喬伊斯與貝克特連人帶城全部玩完的情況。
于是在這種狀況下,他也隻能大概推斷出這兩人應當是隸屬于雨果派系的異能者。
據歐洲流通的地下情報網推斷,在法國異能組織【巴士底獄】的内部裡,一直有着明顯的派系分别:
首先是在異能大戰後,随前任首領共同隐退幕後的伏爾泰一派,櫻庭青筱曾因為夏爾·佩羅的事情見過他們中的一部分。
而後才是為法國政府與其他異能組織所熟知的,大多數時間都駐紮巴黎的雨果一派,這一部分公開在外的異能者人數較多,但隐藏起來的人數倒也不少,比如現在眼前正吵架的兩位。
除此以外還有些較為年輕,遊離在組織内外,卻又不能夠成一派體統的獨立異能者,就他自己見過的人而言,就隻有加缪與莫裡亞克來着。
——果然還是在情報工作方面的不完備,一個情報販子如是想道。
“你的意思是,普魯斯特前幾天來過了?”巴爾紮克選擇性地忽略了對方口中大部分夾槍帶棒的話語,他向來隻挑重點問。
“想什麼呢,那家夥隻會呆在自己的療養院裡找媽媽,一三五喊Maman,二四六喊La mère,最後剩下的一天裡則是因為找不到媽媽而在那裡默默流淚,來的人是戈蒂耶好吧,當然,還帶着他那位“命中注定”的莫班小姐。”
波德萊爾的說話态度對誰都不是很客氣,幾段話聽下來,倒是能夠明顯感覺到她說話的風格就是這樣,翻臉如翻書,刻薄的令人發指。
“那不就跟你差不多。”得到了确切消息的青年點了點頭。
“一直待在聖路易島上動都不動,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想在某個水溝裡裡偷偷發黴,還是在角落裡悄悄腐爛。”
聞言,波德萊爾頓時冷笑道,“怎麼,難道你今天這麼熱心,是給我這個精神病院裡最大的釘子戶請醫生來了?”
被無形中點到名的櫻庭青筱欲言又止,他想要說點什麼又沒開口,而麗德爾早就放棄聽他們在講些什麼東西了,專心緻志地在一旁踩花玩。
“難道,你覺得他們倆真的像醫生嗎?”巴爾紮克慢吞吞地回複道,“都說了是我的雇主來着,而且好歹是夏爾·佩羅那邊提供的生意呢……難不成,你也終于把眼睛也病壞了?”
他末尾的反問和波德萊爾之前的反問幾乎是一模一樣。
其實在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兩未成年人真實身份的波德萊爾:“……”
半晌後,她才平息了一口氣,難得緩和了下說話的語氣,順帶将發縫裡慢慢生長出的枯花一朵朵摘。
“你今天都能當一個代理人,把我的房子賣給黑手黨了,明天還想做什麼我也不敢想,說真的,你的異能遲早會把你逼成精神分裂的。”
她一邊說着自己的想法,又一邊随手将枯花抛給樓下站立不動的幾人,亮白的燈光與潔白的月光映襯下,敗謝的花紛紛揚揚落到了他們的發上,肩上,手上。
巴士底獄中被異能反向吞噬的異能者大有人在,都能組成一個精神病院的程度了,而在這其中,自然也不會缺巴爾紮克一個,但少他一個絕對更好。
“跟異能沒關系。”
回話的青年拍了拍衣服上的花,繼續垂着他那雙深色的眼眸,神情恹恹地說,“你不是把整條安茹堤道都買了下來,然後又像分蛋糕一樣地,這裡一塊,那裡一塊分給了大家——反正我接下來也不住這裡,賣掉了這棟房子又怎麼了。”
已經停下抛花動作的波德萊爾動了動嘴唇,顯然是被對方這沒良心的話給氣到了。
“與其讓你一個人天天呆在潮到發黴的聖路易島上,守着一大堆沒有人的空房子,日常除了偶爾因為精神失常才會住進來的異能者以外誰都見不到。”
“那我還不如給你找點樂子……我的意思是,找點說話的人。”
停止了踩花的麗德爾:“?”
才把落在眼睛上的花瓣摘下來的櫻庭青筱:“……?”
被人指定為樂子提供者的兩個未成年人集體打出了問号,同時在腦子裡閃現了一個模糊的想法:難道這其實就是奧諾雷·巴爾紮克把他們帶回來的目的嗎?
對于巴士底獄的行事作風,身為同為異能組織的港口黑手黨成員的紛紛人士表示。
我看不懂,并大為震撼。
一不小心說錯口的青年咳嗽了一聲,此後,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往下說,“你放心,這堆房子隻要有能力我都敢賣,我現在就從左拉的電話打起,一旦問到了他們的想法,保準讓你在第一時間裡成為巴黎第一女房東。”
“巴爾紮克……”
木藤破碎掉落的聲音從高處陸陸續續地傳來,在此刻巴黎的上空中,幾朵陰雲無形堆積在了一起,隐隐有雷鳴的架勢。
“行,好的,知道了,不會賣你那幾個生死未蔔的學生房子的,好歹巴士底獄同事一場,得給人家留個送花的地方。”
“你……”
陽台上沒有什麼動靜,而在巴爾紮克無感情的話語剛一結束,黃白色的雷光便朝着下方徹底劈了下來——劈到了距離他半米之隔的的草叢裡。
“你說,我當時怎麼就那麼好心。”波德萊爾兀自站直了身子,抓着雕花的金屬欄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沒有讓你直接在塞納河的洪水裡淹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