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時,輕絲如絹。登州貴女容色傾城,妙舞清歌,一曲《楚樂》得了登州封王之妻康王妃的賞識。本可做世子嫡妻,卻對微服私訪的少年天子一見傾心。不顧家人勸阻,入了宮。
但深宮美人不計其數,貴女既不願如其他妃嫔用盡手段争寵,又無母家在京都幫扶,入宮三年無一召侍。于深宮之中日漸香消。
日月既往,恍又三年。鞑靼王子來訪□□。天子為示兩邦睦處,封貴女為哲妃,嫁與鞑靼王子,遣侍從數百送往北漠。然而哲妃終因情凄意切,思念故土,于異國他鄉月折花墜。
戲曲終了,笛箫聲依舊連綿不絕,動人心弦,催人淚下。
宋湘甯年齡尚小,未能盡解戲中之意;而一旁的宋湘元卻早已淚漪漣漣,泣不成聲。接過身旁丫鬟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揩拭。
忽又意識到公西韫還在一旁,忙表歉意:“臣女失态,還請太子殿下勿要怪罪。”
“小姐純良淑質,孤有何怪罪。”公西韫語聲安然。
宋湘元面色含愁,口中輕歎:“哲妃此生終是癡心錯付。”
而公西韫卻神色淡淡:“戲文唱盡哲妃一生凄婉,卻不提平宗命途多舛(chuǎn) 。
宋湘元聞言一頓:“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陽春三月,才子佳人于煙柳畫橋之上琴瑟和鳴,妾既有意,又豈知郎心無情?而平宗出生之時,周朝氣數已盡。戎族虎視眈眈,百姓民不聊生,皇權岌岌可危。平宗既無法護哲妃一世安甯,又豈會誤其芳華。北漠雖是荒涼之地,卻可免受中原紛争:且王子嫡妻貴為王妃,亦可享一世榮華富貴。”
他端起茶盞淺酌一口,繼而道:“且據史書記載,哲妃和親以後,平宗的身子骨也越發不好。而自哲妃逝于他鄉後,不過半年之久,平宗便也駕崩而去。雖從未有文字記下二人情愫,但細細理來,卻不難看出平宗于哲妃之情。”
宋湘元聽後神色動容:“有情人終未成眷屬,實是令人歎惋。也不知以後……”還沒說完,宋湘元忽而意識到自己話語的不妥,遂紅了臉,不再作言。
公西韫卻了然一笑,圓了場:“戲文之事終成過往。如今末周亂世已去,靖朝治國清明,海晏河清。孤相信宋小姐定會覓得佳婿,白頭偕老。”
馬車上,宋湘甯見宋湘元凝神不語,不禁好奇:“姐姐,你怎麼了?”
不料宋湘元卻臉色微紅:“沒怎麼。隻是有些累罷了。”
“可是玥兒明明看見姐姐方才出戲樓時還在和太子殿下談笑風生呀。”
宋湘元臉色卻更加羞紅:“你,你胡說什麼呀,不過是客套兩句罷了。”說完,她又想到什麼,對宋湘甯囑咐:“你剛說的話,一會兒到了家可不許再說了。”
宋湘甯愣愣地望着她:“為什麼呀?”“嗯……”宋湘元一時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來搪塞她,隻得道:“如果你不說的話,姐姐明日帶你去陳府找珠珠玩。”
宋湘甯聽了自然高興,歡快地應了下來,也未再多想。
衢江府外南英山上,一道士正閉目怡神,卻突然雙目一睜,翻身而立。吓了旁邊的小童一跳,他問:“師父,您怎麼了?”
道士卻并未答他,而是喃喃自語:“并蒂雙生子,福禍雙修是。紫氣東來日,否(pǐ)泰皆往極。有女違天命,一斬同根情。欲了前世羁,枉遭運蹇 (jiǎn) 低。豈聞魄無全,穩坐木子廷。”
深夜,紫禁城内。
寂靜的皇宮突然嘈雜起來,燈火一盞盞地亮起。數位宮女太監步履匆匆地進出坤甯宮。
孝平太後聞訊急忙趕來,一下轎辇便厲聲問道:“怎麼回事?皇帝怎麼好端端的病了?禦醫呢?”
禦前侍奉的何總管忙跪下回道:“回禀太後,奴才已着人去請了禦醫,即刻便到。皇上他……”
何總管将頭深深埋下,不敢擡起分毫:“今日是宸安皇後走的日子,皇上思念娘娘,晚間便來了坤甯宮留宿。夜裡皇上夢魇,念着娘娘的名字,不久後便起了熱。”
語罷,周圍寂靜無聲,所有宮人都将頭深深低下,不敢有絲毫聲響。
似是過了許久,才聽得孝平太後冷笑一聲:“好一個皇後,不愧是虞家教養出來的好女兒。走了都不安分,她若再多活幾年,還不把皇帝的命都勾去。”
她随即拂袖轉身,對身邊人施令,語氣威嚴不容怠慢:“傳哀家懿旨,速召太子回京,刻不容緩。”
十一年後。
禦書房内,公西韫正批閱奏折,門外太監來報:“皇上,戶部尚書來了。”
“宣。”公西韫頭絲毫未擡,手中朱筆也絲毫未停。
“臣袁政恭請皇上聖安。”
待平身後,公西韫讓人賜了座,随後便問:“知道今日為什麼叫你來嗎?”
“皇上恕罪,臣不知。”
公西韫将桌上一黃冊遞與他:“這是此次選秀朝中官員之女的名單,你看看。”
袁政接過,卻并未打開。“臣惶恐,此次選秀是皇上登基以來首次大選,事關重大。皇上應與禮部尚書商議。”
“禮部尚書那個老狐狸,與他商議能有什麼結果。公西韫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你是朕的伴讀,從小和朕一起長大。朕對你,可比那個老狐狸放心多了。”
他揮揮手,示意周圍人都下去,才道:“行了,人前裝裝樣子就好了。朕還不知道你,選秀的日子要到了,你快幫朕看看。”
袁政面上浮起一絲笑意,也不再推脫,拿起名冊翻閱了起來。不過片刻,便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