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九兒還欲說,宋湘甯掙紮着起來,喝道:“行了,九兒。沒有憑據的事,别冤枉了雲雀。”
“才人,要說憑據,方才她說的話,大家夥兒可都聽到了。橫豎今日這事兒鬧的這樣大,娘娘們怕是也知曉了。到時候再把雲雀送進尚刑局,多牢的嘴也能把她扳開。”
她望着雲雀,似笑非笑:“雲雀姐姐在宮裡也有些年頭了,應當知道那裡面的厲害。哎,那裡頭有多少刑具來着?我記着是……”
雲雀本就心中有鬼,方才又被吓住,現今聽九兒這話,更是氣都喘不勻了。
還未等九兒說完,她便大喊:“是馮禦女!馮禦女指使我這麼做的!她一向記恨宋才人,如今見宋才人宮規宮儀學得好,又心生嫉妒。便指使我宋才人鞋裡動了手腳,想讓她今日在青沐姑姑面前出醜!”
馮禦女見雲雀适才說漏了嘴,臉色本就白了一分;現今又見雲雀指認她,更是腿軟了一軟,強撐着道:“我沒有!定是這宮女胡亂攀咬。你怕不是收了宋湘甯的銀兩,她教你這樣說的吧?”
然而雲雀此刻卻隻怕着要去尚刑局,根本不畏她,咬牙相譏:“馮禦女,你還真是會颠倒黑白,銀兩分明就是你給我的!”她從懷中掏出一塊,舉向衆人:“這銀兩上還刻着你們馮家的字呢!”
馮禦女見她竟如此所為,一時慌亂交加,身子也晃了晃。正欲再辯,卻聽得一道黃門之聲:“皇後娘娘懿旨到——”
待回到住所,關上房門,九兒再也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
宋湘甯輕嗔她:“行了,本來都沒事了,别自個再把腰扭了。”
“奴婢是替才人您高興嘛。瞧雲雀那主兒倆,一天天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可着勁兒的給您添麻煩。今日可算是遭到報應了。”
不過樂歸樂,九兒心裡還是記挂着主子的傷,忙問道:“才人,您腳上的傷如何了?奴婢去太醫院給您抓點藥吧。”
“無事,腳上包了布呢。隻不過挨了些紮,連皮都沒破一點。那血又不是我的。”宋湘甯脫了鞋,懶懶地倚在了床榻上。“再說,你才回了姑姑請的小太醫我睡下了,如今一去,豈不露餡。”
“不過才人,您可真是聰明。”九兒滿臉敬佩地望着她,“您是如何看出來馮禦女要害您的?”
“她哪日裡不得找我些事?偏偏昨日安分。加上她們主仆兩都是心裡頭藏不住事的人,一個眼裡含惡,一個心中藏鬼,真當我是傻子看不出來呢。”
“那才人,您讓奴婢夜間候着,為何當時不拿了雲雀送到姑姑跟前呢?”
“若當時拿了她,送到夏姑姑那兒,她再不認賬,憑你一張嘴,姑姑就信了?況且姑姑在宮裡混迹多年,為免引火燒身,定是以息事甯人為先。統共幾根銀針,如何就能定她的罪了?”
“所以您就将計就計,索性兒讓奴婢多加些針進去,又去禦膳房取了雞血,加入胡蔥汁,制成小包放入鞋中。隻要您一踩,就成了。”九兒眉眼彎彎。
宋湘甯卻忽而想起了什麼,問她:“你去要雞血的時候,沒叫人懷疑吧?”
九兒胸有成竹:“才人放心,絕對沒有。昨晚禦膳房當夜的小梅素來與我關系不錯,我又跟她說了才人住的屋子年久失修,有些透風,要取些米糊與雞血,她高高興興兒的便應了。那胡蔥呀,是我趁她不妨,偷偷取來的。”
見九兒一臉歡愉,宋湘甯便也贊了她兩句:“今日之事,你也做得甚好。雲雀和她主子一樣,是個吃軟怕硬不禁吓的。你幾句話一套,她自然就露出破綻了。”
“隻是沒想到雲雀那蹄子把她主子抖漏得那麼快。”
“本就是臨派來服侍的,能有什麼情誼。牽扯到身家性命的事,怎麼可能不說。”
宮門開後,各新入嫔妃們家中的侍女也按主子的位份,漸漸入了宮。
雍膳後,九兒便要起身告别。
臨走時,她跪下來,給宋湘甯重重地磕了頭,眼中含淚:“今日才人家中的侍女便要進宮了,奴婢也須辭了才人。才人這一月來待奴婢甚好,奴婢此番一走,多走不舍。奴婢隻願才人日後能得聖心,榮寵六宮。”
宋湘甯亦動容,畢竟主仆一場,何況九兒的脾氣禀性也頗合她心意。
她輕歎了一口氣,扶起九兒:“九兒,你這一走,也莫要再念着我了。往後要盡心服侍你的新主子。宮裡水深,你要時刻小心,護好自己。去吧。”
九兒又給宋湘甯磕了一個頭,方灑淚而别。
九兒離去後不久,宋湘甯也搬離了原先的住所。那原是秀女們的住處,現如今她們學了宮規,今晚起便要侍寝,自是要換了嫔妃們的住處。
然而好巧不巧,宋湘甯住的绛茗軒,馮禦女住的芳蕊齋偏又分到了一處。鄰處的還有同進宮的梁美人住的沁雪閣,及從太子府出來的許寶儀住的聆書院。
搬入之時,馮禦女心中恨得咬牙,卻也并未發作。她幾次在宋湘甯這兒吃了虧,先前又因陷害未遂反被皇後和貴妃責罰了一番,倒是也安分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