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宋湘甯正由蘭若服侍用着早膳,見昨日兒才分來的太監小祿子進來請了安道:“才人,奴才今早打聽到,杏華閣的瑾貴人升了婕妤了。”
因不了解這位新主子的性子如何,以小祿子偷偷擡起眼皮望了眼。
宋湘甯神色淡淡:“知道了,下去吧。”
待小祿子走後,她問蘭若:“你瞧這院裡的宮人如何?”
“從昨兒到今日,倒是都安安分分地待在院中做事,并無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不過奴婢瞧着這小祿子像是個機靈的,會瞅人眼色,做事也麻利。”
宋湘甯點了點頭:“眼下看來倒是好的。但還是得多加留心,尤其是和其他宮中來往甚密的。绛茗軒可留不得對主子有異心的人。”
随着日頭漸漸高了起來,院中也慢慢變熱。宋湘甯一來位份不夠不必去請安,二來在這院中也無事,所以你便和蘭若到外面走走。
二人行至禦花園中。陽春已過,不少花已凋零,隻有三十還處于花期。星星散散的開在愈漸蔥茏的草木之中。絲絲涼風拂來,帶走了些許暑氣。
但皇家的花園,即使百花零落,也遠淩于尋常園林之上。
宋湘甯正一步一賞間,忽聽到身後傳來喝聲:“何人如此大膽?淑妃娘娘在此,竟敢不來給娘娘請安!”
宋湘甯轉身,見身後不遠處站着一華服女子并數十位宮女太監。
隻見那女子頭戴翡翠鑲金點翠寶飾,耳墜南海琉璃制的珠環,頸環玫瑰七寶煉的璎珞,身着妃色撚金紋錦宮裙。酥雪微露,玉臂若現,體态豐腴,身姿圓潤。說不盡的面妍身盈,倒不完的富貴嬌媚。
宋湘甯不及多想,連忙跪下請安:“嫔妾給淑妃娘娘請安,淑妃娘娘金安。”
“你是哪個宮裡的?本宮瞧着倒眼生。”淑妃坐在一旁宮女為她安放的椅子上,神色輕傲,眼皮似擡未擡。
“嫔妾是绛茗軒宋才人,月前才入的宮。”道上鋪滿了鵝卵石,夏日裡穿的衣裙又薄,硌得宋湘甯膝蓋生疼。然而她面上不敢顯露半分,恭敬地答着話。
淑妃卻輕嗤了一聲:“怪不得本宮看宋才人方才行禮不周。既是新進宮的,想來禮數并未學得齊全。松菊,你來教教她。”
宮女松菊走到淑妃面前跪了下來,端正地行了一套大禮,挑不出半分差錯。
“宋才人,看到了嗎?這才是你應當行的禮。”淑妃睨了她一眼。
宋湘甯在心裡苦歎了一口氣,這主仆兩怕是在拿她生事。松菊方才行的是三叩九拜之禮,應是她在初次侍寝後去坤甯宮中請安時對皇後及高位嫔妃一起行的。若她現在就對着淑妃行了,不合禮法不說,隻怕傳出去還會被人說成是對皇後貴妃不敬。
雖是這樣想着,她卻不敢說出半分,以免惹怒了淑妃。
淑妃見她遲疑,面上有了兩分怒色:“怎麼,難不成宋才人是覺着,本宮擔不起你的禮了?”
宋湘甯面色恭謹:“娘娘勿怪,嫔妾并非覺得娘娘擔不起此禮。隻是嫔妾此禮學得并不周全,恐此番獻醜污了娘娘清目。還請娘娘恩準嫔妾回去再精練幾日,待禮學成了,自當行與娘娘。”
淑妃輕哼了一聲:“話說得倒是好聽。你既有此誠心,便先在這跪上半日,也讓本宮看看你的誠意。”
按理說宋湘甯隻是一個尚未承寵且家世不顯的小小才人,又确無甚過錯,淑妃應犯不着同她計較。隻因她早間于坤甯宮請安時被意貴妃奚落,又在皇帝下朝後來璟元宮用膳時被意貴妃截了去,心中窩了一團火,正巧遇到宋湘甯,發洩一下罷了。
此刻已将近日中,又是五月的時氣,地面已經有些發燙。宋湘甯自小便怕熱,此刻跪在地上,已覺小衣被汗水浸濕。
忽然,不遠處傳來太監的喊聲:“皇上駕到——”
一時間,一切都靜了下來,衆人皆跪下向遠處而來的帝王行了禮。
因膝蓋酸痛難耐,宋湘甯的身形輕輕晃動了一下,但很快穩住。萬不可在禦前失儀,她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然而心中卻不免也隐隐起了些期盼,盼望這位九五至尊能解救她一番。
“平身吧。”公西韫淡淡道。目光不經意間瞟到底下有人仍然跪着,詢聲道:“為何還不起身?”
不等宋湘甯答話,淑妃便搶先回道:“方才這位新進宮的妹妹不懂事沖撞了臣妾,臣妾這才教了她些規矩。皇上不會怪罪臣妾吧?”她對帝王嬌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