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自己的名字,趙桓征自然也不能如實告訴雁翎,那便隻好瞎掰。
“在下姓趙,單名一個泮字。”
他開蒙之前,皇後寵溺他,曾經給他取過一個小字,叫做子泮,這樣來說,自稱“趙泮”,也不算完全的騙人。
“這個字,我不會寫……”
泮,誠然不是個常用字。
趙桓征心思一轉,想到個壞主意。他索性也學雁翎一般,知恩圖報地扯過她的手,撐開她纖瘦的手掌,指腹在她掌心輕輕滑過,緩緩地寫出一個“泮”字。
寫到最後一豎,雁翎的面頰已經染成胭脂色,縮了縮脖頸急匆匆将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
“這個字……我、我不認識。”
然後轉身躲到方才的小屋裡去翻找舊東西了,落荒而逃的模樣。
趙桓征看她害羞到窘迫的程度,心裡覺得十分快意。她在一日之内灌了自己三碗味道艱澀的苦參湯,現如今他也捉弄她一下,算是一種回敬。
這種新奇的感覺趙桓征竟然從未有過,昔日在東宮,所有的婢女都訓練有素、畢恭畢敬,沒有一個人敢逼迫他做任何事,更莫說是喝最厭惡的湯藥。而他懲戒下人的方式也簡單粗暴得狠,庭杖、處死甚至剝皮實草。
總之率土之濱莫非王城,他既然是未來的天下共主,就根本不屑于為了草芥一樣的人多花費片刻的心思。
這竟然是他長大以後,頭一回捉弄一個女孩子。
趙桓征出宮已經小半個月,遠離了案牍辛勞,不必再與一般深有城府的權臣們周旋,縱然是受了傷,在此處躲避,也比在京師的時候清閑許多。如今和他相處的是這樣一個心思簡單、模樣俊秀的少女,反倒是另一種惬意。
他低眉,覺得有趣,乘勝追擊再去小倉庫裡去尋雁翎,對她繼續解釋自己編出來的名字:“泮,就是水邊的意思。”
雁翎低着頭若有似無地點點頭,聲音壓得很低,道:“知道了,一個三點水,一個半邊的半。念泮。”
“姑娘好記性,以後便叫我泮郎吧。”
趙桓征本來志得意滿,此刻站得久了,才覺得頭腦血氣不足,到底是傷未痊愈,于是隻好又回去卧房修養。
等到再醒來,是被飯菜的香氣引誘不自覺地睜開了眼睛。
雁翎把南瓜粥飯放在桌邊,見他醒了,過來看看他的臉色,比上午時又多了幾分血色,心裡便有數了。
看他正盯着桌子上的飯菜,對他說:“院子後面,阿娘手植的南瓜,每年都會結果落子,我方才去摘了一個,還挺好吃的。”
趙桓征便起來,依舊是那隻讓他頭疼的破碗裡,這回換了香甜的南瓜蒸碗,還加了些紅糖,舀一勺放入口中,是香甜入脾的感覺。
“好吃。”
從前禦膳房無論做了什麼新奇的甜品點心,皇後總會差人給他送來,他向來比 一般的男子愛吃甜食,這鄉野間粗陋簡單的甜,反而有宮廷禦廚沒有的好味道。
總之錦衣玉食慣了,他再挑剔也要先顧及着生存。
雁翎看他三五下便讓破碗空空如也,對他說:“南瓜也隻找到了這一個,在接下去,咱們可能得餓肚子了。”
“那便隻能下山去買了。”趙桓征回答得機會不假思索,見雁翎上下在端詳他,略顯疑惑,似乎是在擔心他的傷情,于是便胸有成竹地指了指院外的馬,道:“我們可以騎馬去。”
雁翎唯有一點擔心,便是怕撞上豐裕郡的熟人,畢竟錢六的死說不清楚,惹上官非兩人恐怕難以脫身。
趙桓征出宮前已經将嶺南諸地的地理爛熟于心,對雁翎道:“我們不去豐裕,走遠一些,去臨河郡。”
臨河郡近鄰運河,故名,是運河的重要港口和集散地,距離豐裕郡其實路程不算近,遇到熟人的概率不大。
聽到“臨河”二字雁翎就充滿了期待。
臨河比豐裕郡熱鬧得多,繁華得多。阿娘在世時,雁翎也隻去過一兩次,每次去都能吃到很多美食,逛熱鬧街市,觀覽很多新鮮玩意兒,總之是十分喜歡那裡。
如今因禍得福,有位見多識廣的恩公陪她去臨河,她自然同意:“好啊!”
思及趙桓征的傷,雁翎又想到:“臨河的藥鋪醫館也多,我們可以去買些像樣的金創藥,泮郎也不必再喝苦參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