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到了下午,趙桓征還沒有回到秋爽園,懿旨已經先一步到了。
詹事府的內監在院中宣讀了趙桓征的懿旨,藿香等人跪拜起身,對雁翎賀喜道:“祝賀姑娘,從此以後是美人了。謝天謝地,終于有位份了!”
既然是占了人家身子,又幹脆住到身邊紅袖添香,趙桓征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讓自己的女人隻當個婢女,名不正言不順地,惹得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也敢觊觎。
趙桓征和雁翎識于微時,他很想保留二人民間時那份純粹,然而最後事與願,還是以上位者用權力說話,他更加順手。
內監将懿旨的卷軸交給藿香,又呈送上來好些賞賜,有昆侖玉的一套頭面,上好的絲綢緞料,熏香,脂粉,最後竟然還有一對錦鯉紋樣的河燈。
小九孩子氣還沒退幹淨,上前拿起來端詳,這對錦鯉河燈做工精美,是用昂貴的絹裝裱的,内裡的骨架也是銅絲,應當是什麼府道獻上的貢品。
“這河燈可太好看了,可惜現在金水河封了冰,不然姐姐,哦,不,美人可以帶着我們去河邊放河燈,一定很美。”
藿香小心翼翼奪過來,放到錦盒裡,說:“這是并州進貢的銅骨魚燈,可不是随便就能放水裡飄走的,就連從前長春宮裡,都是放在博古架上當擺設的。”
小九收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藿香刮她一眼,心道這小姑娘的确是下院粗活幹久了,又沒規矩又沒見識。
她隻想趕緊教會了她,以後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分寸,惹出禍來,那位可不是宅心仁厚的人。
兩人計較着,沒看見雁翎眼裡的失落。
河燈,趙桓征還記得。
那時候是在臨河,兩個人殺了人,雁翎以為他和自己一樣,一心也是逃亡,頗有和他相依為命兩肋插刀的意氣。
趙桓征在賣河燈的婦人那裡買了燈,還特意挑了祈禱姻緣的燈,燈随水浪飄走,他屈尊降貴地背着雁翎走了好遠的路。
那時候好像是情真意切,美好的像一個夢。
可是那時候,他應該就已經在心裡計劃着離開了,片刻的真情是真,長遠的規劃裡不可能有她,也是真。
如今,這魚燈比從前的精美萬倍,卻也不是當初的滋味。
雁翎走過去,神色黯然地扣上了放魚燈的錦盒。
……
傍晚時分,姜望的手下來秋爽園吩咐,太子殿下今晚回不來,去了宮裡,似乎是老皇帝已經并入膏肓,快不行了。
雁翎并沒有日日思君的态度,反而平淡如水地随口應聲,然後吃了晚飯就睡了。
而後接連好幾日,都不見趙桓征蹤影,他似乎是認為雁翎會等得望穿秋水,還特别命令人去給雁翎送信,說他是去城外小營裡和大将軍議事去了。
太子的行蹤,屬于國家的機密,尋常不會讓什麼人知道,甚至有時候太子為了安全起見,想去哪裡都會裝作臨時起意,以隐匿龍蹤。
以至于來報信的是姜望親信中的親信,等閑不肯讓外人知曉太子的日程。
侍衛也是普通男人,其實很想知道屏風後面的美人該是什麼樣的沉魚落雁、吳鹽勝雪,才能讓一貫謹慎的太子殿下,這般在乎。
這位侍衛屏蔽了所有的其他下人,隔着屏風單獨對雁翎解釋太子這些天不回東宮的緣由,卻隻得到了一句冷冷的:“知道了。”
*
此刻,城外軍營裡,正是一團亂麻。
就在今天白日,趙桓征正在朝堂上和文武兩班大臣議事,忽然就有密報呈送上來,看完密報上的内容,趙桓征的臉色都是鐵青的。
歸化的月羯南部,史稱南羯,舉兵反了。
“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趙桓征狠狠将奏章摔到了書案上,顯然震怒了:“适才巴勒奔才率使團參加了孤的壽宴,這才返回北境多久,就急不可耐的反了!”
帝國正在中興的征途,此時最怕邊釁,一時間整個朝堂都鴉雀無聲了。
今天是小會,隻有内閣大臣在列,因而趙桓征也不必掩飾什麼,直接問衆卿家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