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

此處無聲勝有聲。

淩解春很後悔，為什麼要将自己私藏的店家介紹給沈蕭辰，這下好了罷？

淩解春沒理青硯，慢慢吞吞地蹭了過去，幹笑一聲道：“好巧。”

沈蕭辰放下筷子，自然地點了點頭，道：“包子确實不錯。”

“是罷！”淩解春借坡下驢：“我們元大人也喜歡這家包子！我這每次上值都得買幾個帶着送給元大人。”

“嗯。”沈蕭辰随口應了一聲。

“元大人？”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元大人麸質過敏，食不得面食。”

衆人紛紛側目。

淩解春還沒來得及尴尬，那女子就越過淩解春，一屁股坐在沈蕭辰面前，裙子太長杌子太小，差點坐到地上，沈蕭辰伸手想拉她，才發現自己手上沾了油，手指僵在半空中。

那女子也就堪堪雙十年華，頭上挽着高髻，身着曳地宮裝，這一摔可不得了，淩解春在後面撐了她一把，扶她坐穩，方才收手施禮，小聲道：“陳國公主。”

陳國公主沈莺時。

元久長兄的外孫女。

施繼園的堂嫂。

沈蕭辰看了一眼淩解春，眼神裡沒什麼内容。

沈莺時倒是沒奇怪他怎麼認得自己，先是對淩解春笑笑：“你就是我三哥府上的淩解春？果真如傳說中一般俊秀。”

淩解春掃了沈蕭辰一眼，心道她是怎麼在面對沈蕭辰這張臉時，還能自然地講出這樣的話來？

但她顯然不是沖着他來的，不待淩解春回話，沈莺時便惡狠狠地瞪向沈蕭辰，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三姐既然這麼關心他，可曾有問過他的意思？”沈蕭辰認真回道。

他平日裡也是這個樣子，可是淩解春無端覺得他很在意。

很在意這位三公主。

他當然在意，宮中皇子公主們隻有他們年歲相當，在禁宮中一同長大，情分非同一般。

前世沈蕭辰一案再發，亦多虧了沈莺時的念念不忘。

“把你那彎彎繞繞收起來！”沈莺時柳眉倒豎：“你欺負人欺負到我頭上，還有理了？”

沈蕭辰還舉着手，擡眸的時候眼神沒有那麼鋒銳，無端有了絲無辜的孩子氣：“我沒欺負人。”

“那是施繼園自己瘋了？好好的京城待不住，要去雲州苦寒之地？”沈莺時冷笑道。

“或許罷。”

淩解春從懷中掏出帕子遞給沈蕭辰，他接下便垂着眼睛擦拭着手指，方才那點可憐可愛都收了起來，淡淡道：“我們家有二哥，就不許施家有施繼園麼？”

這是他第一次提及宣王。

沈莺時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沈蕭辰。

直到他擦完了，沈莺時還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蕭辰站起身來。

“喂！”沈莺時不滿道。

“我給你買兩個包子。”沈蕭辰回頭，依舊是格外認真的神色：“真的很好吃。”

淩解春目瞪口呆地看着氣鼓鼓的陳國公主将包子丢到了沈蕭辰身上。

“誰吃這些東西。”沈莺時愠怒道。

那兩個圓滾滾的包子跌落在雪地上，滾了幾滾。

沈蕭辰垂着眼看着那兩個包子，面色依舊沉靜如水。

淩解春無端覺得，他其實有些難過。

他一個外人站在這裡看着天家姐弟當街吵架，着實有些進退兩難，隻能不停地給青硯使眼色，叫他将人群先遣散了。

好在青硯機靈，要不一不留意，說不定還要替自己若上麻煩。

“不用你送我！”沈莺時臨走時，氣勢洶洶地對沈蕭辰道。

“麻煩淩大人送下二姐回府。”沈蕭辰難得對淩解春投了一個懇切的目光。

淩解春隻得硬着頭皮頂上。

他向前走了幾步，又突然折身，将地上的包子拾了起來。

好在隻是沾了些雪水，淩解春蹭了蹭塞到自己嘴裡，仰着頭對沈蕭辰粲然一笑。

沈蕭辰愣了一下，目光頓時複雜起來，半晌才低聲道。“回見。”

可别回見了。淩解春叼着包子追上沈莺時，心想。

他們在博望巷的盡頭上了橋，淩解春微微側身，餘光還瞥到沈蕭辰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灰衣與雪色融為一體，看不清神色，不知他還在看些什麼。

青硯方才不敢上前，這時才追上來，低眉順眼地跟着淩解春。

“這是你的長随？”沈莺時問。

“是。”淩解春不知道她怎麼會對自己的書童感興趣，但公主問話，不敢不回，引介道：“青硯。”

“果真俊秀的人，連身邊的書童都俊秀。”

淩解春瞥了青硯一眼：“呃……”

不行，他現在一看到青硯就想到豬頭，實在是越看越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