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淩解春苦笑道:“你會聽我的麼?”
沈蕭辰不置可否。
“若是你一定要殺。”淩解春斂了笑意,收起方才的那點放浪不羁,舉杯正色道:“就當是為你踐行了。”
他早就知道,沈蕭辰和他不一樣。
他是經不起誘惑的人,他卻是那個可以真正走過風塵,心定如磐。
他卻害他亂了本心。
罪孽何其深重。
他再次一飲而盡。
沈蕭辰再次執壺。
“真的不行了。”淩解春輕聲道,卻沒有真正制止。
他這時反而顯得清醒些,隻是望向沈蕭辰的目光比往日更炙熱一些。
同方才的輕佻不一樣。
“最後一杯。”
沈蕭辰在他面前晃晃酒壺,隻餘薄薄餘音。
淩解春隻得再飲。
卻莫名嗆出了些淚意。
他擡手拭淚。
“手。”沈蕭辰道。
淩解春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明所以。
沈蕭辰接過他的手腕,垂眼去看他腕間的佛珠。
淩解春想收回手,他擡眼掃了他一眼,淩解春便不動了。
沈蕭辰按着那顆佛珠在他腕間碾了一圈,溫度燙得淩解春微微顫抖。
“哪裡來的。”沈蕭辰問。
“青硯……”
沈蕭辰眯了眯眼睛。
“不是。”淩解春猛然搖了搖頭,語無倫次道:“是我回來的時候……”
“你回來的時候。”沈蕭辰輕輕重複道:“你回來的時候。”
他捏得他生痛。
“好圓的月亮啊。”淩解春舉手在天上亂劃,順勢将腕子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朔日哪裡有月亮可看,沈蕭辰的表情卻漸漸柔軟下來。
他慢慢後退,坐在椅子上,擡眼去看淩解春。
“嗯。”沈蕭辰配合道。
半晌又忍不住教育他道:“不能指月亮。”
他連聲音都柔軟下來。
淩解春愣了一下,慢慢放下手指。
“不能指月亮。”望秋一本正經道:“指了月亮,嫦娥姐姐晚上會下來割你耳朵。”
小和尚耳垂上有一道疤。
主持哄他,說是指了月亮,被月亮裡的神仙割傷的。
小和尚深信不疑。
可他這時覺得,面前這個人才是月亮裡的神仙。
夢裡才能見的神仙。
淩解春還在笑,眼裡醉意彌漫,沒有笑意,隻有痛意。
淩解春忍不住湊過去捏了捏他的耳垂,又撫了撫他眼角的傷痕,喃喃道:“這疤怎麼變到這裡了。”
沈蕭辰面色大變,那雙幽譚似的眸子裡倏地落入了火光般亮得駭人:“你說什麼?”
“……說什麼?”淩解春茫然地眨眨眼:“像月亮?”
“……不是這句。”沈蕭辰死死地盯着他,雙眸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他有懷疑,可是懷疑歸懷疑,直至真正确認的這一刻,他還是不能克制的渾身顫抖。
淩解春湊上去吻他的眼睛。
他醉得神志不清,卻還記得壓着他腿,鉗着他的雙臂。
不給他留一絲掙紮的餘地。
沈蕭辰不由自主地阖上眼睛,纖長的睫毛在他唇間輕輕顫動。
“放開我。”他咬着牙道:“把話講清楚,你不能……”
酒香彌漫在他口中。
淩解春眼角酡紅,眼睛裡仿佛含了水一般,直接問沈蕭辰道:“你怎麼不醉?”
他怎麼不醉?
有人渡了他一口酒,含笑道:“好喝麼?”
好喝,很甜,但是他沒有說。
他破了他的戒,而後不辭而别,此後,他再也未嘗過那種滋味。
後來,他成了大燕的皇子,不必再守着戒律,他想要多少,自會有人奉給他。
可他縱使飲遍天下佳釀,卻再也沒了當年的味道。
罪魁禍首還斜倚在幾邊,眼裡含着波光也含着笑,問他你怎麼不醉?
因為醉過了,該醒了。
“如果你不是……”他咬着牙道。
如果他不是前世的淩解春。
如果他什麼都未曾做過。
如果他不是曾與他糾纏不清的那個人,也不是他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如果他們未曾一同經曆過淵聲巷的春與秋,沒能一同聽過毗盧寺的鐘聲鼓聲。
如果他不曾帶他在佛前破過戒也越過界。
如果沒有過那些共同的過往,眼前人也并非是心上人。
他還會放過他。
可是……
他明明連他是誰都認不出,卻還是如同前世裡一般湊上來,親近他、欺負他……吻他。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可恨。
“你不是想劫我走麼?”
在他即将吻上來時,沈蕭辰靜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