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在手裡定睛一看:是一串桃木佛珠。
淩解春頓時傻眼:“……”
那珠子與淩解春的如出一轍,木質尋常,大小相仿,仿佛穿成同一串也不顯突兀。
當然——也同樣不值錢。
沈蕭辰臉都黑了。
他将那串佛珠從淩解春手中搶回來,解開繩子,淩解春這才看到,其中是配了一顆南紅的母珠。
沈蕭辰拆下那顆南紅遞給淩解春。
這是讓他賣了這個的意思?
淩解春剛想去接,沈蕭辰卻虛握了把拳:“拿你的那顆珠子來換。”
淩解春的手停在半空中,悻悻地收回來道:“不換。”
“真不換?”
“不換。”淩解春笃定道。
沈蕭辰的目光裡翻滾着異樣的情緒,将那深不見底的窅黑都攪動了。
平白生了裂隙。
那下面有火焰,眼尾生了紅。
淩解春被他的目光定在原地,一時有些惘然,他好像又讀不懂沈蕭辰了。
仿佛他不給沈蕭辰那顆珠子,他就要吃了他一般。
可若是給了……
他怎麼可能将望秋留給他的東西送人。
哪怕這個人是沈蕭辰也不行。
“隻有這一樣東西,不能給你。”淩解春放柔了聲音道。
聲調和緩,語氣卻堅決。
過了良久,沈蕭辰才輕輕阖了阖眼,斂下長睫,将眼中的濃墨重彩都一并掩住:“那旁人呢?”
“你都不會給,旁人當然更不會給。”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淩解春卻聽懂了,柔聲安撫道。
沈蕭辰還定定地看着他,平白透露出不依不饒的意味來。
“這珠子是位對我很重要的故人送的。”淩解春不得不開口解釋道。
隻是一開口,無端又帶了三分怅然:“他不會再送我别的東西了,殿下就當是給我留個念想。”
沈蕭辰不置可否,将那顆南紅丢給淩解春:“走罷。”
淩解春忙不疊地接了,如珠似寶地捧在手上。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被安撫住了,但還當真是吃軟不吃硬。
淩解春打定主意,以後都隻順着毛撸。
陰晴不定,得哄着才行。
這哪裡是六皇子,這分明是六公主。
沈蕭辰與淩解春并肩走向沁州城,手卻籠在袖中撚着那串拆了南紅的十八子。
一念動一界,而他平白缺了一界。
“這顆珠子你還要麼?”行至當鋪前,淩解春再次确認道。
“不要了。”沈蕭辰道。
那本來就是曹俨在雲州随便尋了家寺院配的,并不稀罕。
“那我做死當了?”淩解春強調道:“可贖不回來了。”
沈蕭辰微微颔首。
淩解春進去了又出來,舉着那顆珠子道:“我真當了?”
沈蕭辰忍無可忍,從他手中奪過那顆珠子,與他錯身進了當鋪,将那珠子往檔口一丢:“死當。”
那珠子沒放穩,滴溜溜地掉到地上,順勢滾進了檔口後的百寶格。
百寶格上下堆滿了珠玉寶石,琳琅滿目。那一顆小珠子滾入期間,便如同石沉大海,根本尋不見了。
沈蕭辰:“……”
淩解春:“……”
那掌事的在檔口一撐叆叇,緩緩道:“兩位公子,老朽……未瞧見成色呀。”
兩人從典當行出來,依然是兩袖清風,沈蕭辰也難得沮喪,吞吞吐吐道:“要不……我們去碼頭等着?”
“你是故意的。”淩解春道。
沈蕭辰一向行事穩重,哪裡會這麼輕易就失了手?
“不是。”
“是。”
“不是。”
掌事在裡間敲了敲桌案,語氣平穩卻帶着三分警告:“二位公子,買賣不成仁義在,莫耽誤小老兒做生意啊。”
兩人隻得換了個街角蹲着,淩解春不由得有些自閉。
不過短短一日,金尊玉貴的淩小公子便帶着位身無分文的甯王殿下嘗遍了人間冷暖,世态炎涼。
他們還不如方才那個小姑娘,如今連要飯都缺個破碗。
淩解春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轉頭對沈蕭辰道:“殿下。”
“霜序。”沈蕭辰低聲道。
“啊?”淩解春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要他稱他的字。
這是不是代表着,一夜過去,他們的關系突飛猛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