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熟麼,近十年啊,他都一心撲在這裡面。
可是他覺得,沈蕭辰的眼睛都紅了。
但也可能是他看錯了,因為他方才隻是覺得頭有些暈,現在卻連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最後入目的,是沈蕭辰驚懼的眼。
真像啊。
連欲哭不哭的表情都那麼像。
“公子怎麼病了。”
是青硯的聲音。
“蠢病的。”梁洛冷哼道。
“這是在哪?”
淩解春一個激靈,翻身而起。
“沁州府衙官廨。”梁洛好整以暇道。
“沈蕭辰呢?”
不會将他們丢在沁州自己跑了罷?他現在追到衛州可還來得及?
“你說甯王殿下?”梁洛揶揄道:“我們可不敢直呼殿下名諱。”
淩解春将自己摔回床上,拉着被子蒙住自己的臉。
“他在跟沁州州牧應酬。”梁洛道。
“哦。”淩解春松了一口氣,被子拉下來。
打量了他半晌,梁洛感慨道:“算是我看走眼了。”
“我……”
淩解春也有些無言以對。
這行為實在是離譜,沈蕭辰不追究還好,若是追究了,他們三個估計要吃不了兜着走。
“甯王殿下竟然由着你胡鬧。”梁洛匪夷所思道:“是他吃錯藥了還是你倆假戲真做了?”
淩解春再次躲回被子裡裝死。
他好像有些怕沈蕭辰,又好像不怕。
他好像笃定他會任由自己胡鬧,而縱容自己胡鬧的人,明明是望秋。
現在……又多了個沈蕭辰。
“看到了罷。”梁洛對青硯道:“你家公子根本沒在意過你我的死活。”
“曹公公可曾為難你們?”淩解春歉然道。
“沒有。”
“當然。”
梁洛瞪了青硯一眼。
青硯沖他吐了吐舌頭。
“怎麼會。”淩解春懶得解釋:“不還有你麼?你這麼識時務,看到風聲不對還不會跑麼?”
“我自己跑還成。”梁洛斜觑一眼青硯:“這不還多了個拖油瓶麼。”
“你說誰是拖油瓶?”青硯跳腳。
“他可以留下來入贅。”淩解春沉思道:“我覺得芰荷蠻好的。”
“總得有個陪嫁的沒錯。”梁洛應和道:“主子都嫁了,陪個書童沒毛病。”
“喂!”青硯鄙夷道:“你們兩個窮鬼就别想那麼多了,沒了小爺我,你們兩個跑歸跑,還有得飯吃麼?”
一語成谶,淩解春覺得有血色慢慢爬了上來,阖上眼睛裝死。
梁洛道:“你那塊墜子當了幾兩銀子?還沒花光呢?”
青硯冷笑一聲,撸開袖子,左手金臂钏,右手翠玉镯。
淩解春睜開一隻眼。
青硯一再扯頭上巾子,一甩頭發,好麼,頭繩上都墜着滿滿的金玉珠子。
淩解春坐起身來,眼睛都直了。
青硯又一腳踢了鞋子,彎腰要解襪帶。
淩解春和梁洛同時捂上鼻子。
“想什麼呢!”青硯無語。
襪子褪了一半,細伶伶的腳踝上還挂了一串朱砂。
淩解春:“……”
梁洛:“……”
“另一隻呢?”淩解春眼睛瞪得滾圓。
“不值錢的東西。”青硯矮身就要解另一隻腳的鞋襪:“瑪瑙珠子而已。”
這還叫不值錢!
淩解春和梁洛相顧無言。
“不不不用了。”
“青硯……”淩解春弱弱道:“不,青爺,能不能賞小的幾顆珠子,就你頭上随便拆幾顆就成。”
青硯對他家公子慷慨得緊,将左手的臂钏撸下來遞給淩解春。
從前富甲一方,如今身無分文的淩解春淚流滿面:“這也太貴重了。”??
口上推拒着,手上卻已經迅速地接過來塞到了懷裡。
過手的時候掂量了一下,足金的钏子足有五六兩重,一兩金子折銀十八兩,五六兩金子那就是……近百兩銀子啊!
淩解春頓時眉開眼笑。
這都夠他帶沈蕭辰雇船走到嶺南了!
雖然平日裡這區區百兩對淩解春來講不值一提,但現在……那可真是天降橫财。
淩解春甚是懊悔,他怎麼就沒早想着提前和青硯通了氣呢。
明明帶了座行走的金山,他竟然還能窮得叮當響,可真是……
“我呢?”梁洛伸出手來。
“你不是會偷麼?”青硯還記着他偷過他墜子的事,斤斤計較道。
“那叫不問自取。”梁洛振振有辭道。
“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青硯捂着自己的肚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