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凝霜真的會做這麼喪心病狂的事麼?
淩解春心狂跳起來。
“可是隻是拆除堤壩。”芰荷胸有成竹道:“之前沁水的堤壩是用草籠所築,如今殿下勒令改換竹籠,應該已經開始動工了。”
淩解春霍然起身。
是了!連草絡為堤亦應是沈凝霜倒灌沁州的計劃一環:
沈凝霜前往河東道治河,怎會不知沁州用草絡以次充好?而他新築的衛河堤堅固耐用,這次倒灌之機,正是一場政績和用人的極大考驗!
他早該想到。
以沈凝霜的狠毒,怎麼會走得這麼痛快。
自古帝位之争,哪個不是你死我活?
沈蕭辰想要沈凝霜死,沈凝霜何嘗不想讓他死。
而且,還要死得合情合理。
他打的主意,是要整個沁州給沈蕭辰陪葬。
沁州城兵強馬壯,易守難攻,可是背靠沁水,是前世裡衛河倒灌決堤後,首當其沖會被掩沒的第一個城池。
沈凝霜沒有等衛河倒灌,他直接在上遊放了閘!
但沁州城一淹,他們所有人都逃不掉。
到時候,不僅河東道的一筆糊塗賬一筆勾銷,私挖河堤緻使沁水潰堤的罪名一樣可以反扣到沈蕭辰的頭上。
沁水、匪徒、草籠,都隻是一個個精心編織的誘餌。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誘惑他向沁原走去。
因為沈凝霜知道,知道他不會坐視不理,知道他不會袖手旁觀,知道他有匡正之心。
他利用的,就是他的一腔熱血。
他要将他的脊梁,壓折在這天台之下。
而潞王除掉了心腹大患,方能安然穩坐于釣魚台。
這才是沈凝霜在河東道、留給沈蕭辰的真正大禮。
“老丈……”淩解春的聲音略有些嘶啞,卻鎮定道:“現在能去沁原麼?”
“能是能。”老丈也在低頭看水,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但是逆流而上,遠呐。”
“那能否請老丈指一下路?”
“這确實是上遊在漲水。”那老丈細看了半晌,點了點頭道:“小老兒确實不敢行水路往上遊走。”
“送我上岸罷。”淩解春起身道:“麻煩老丈盡快帶他們回到沁州。”
明明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可是青硯卻覺得他家公子突然變了。
明明是一樣的語調和音色,這一次卻有了安定人心、令人信服的力量。
淩解春将自己的猜測跟他們講了一遍,囑咐道:“回去立刻呈報給祁将軍。”
“如果我所猜不錯,叫他想辦法控制沁州。”
淩解春飛快地想道:“……不止是沁州,河東道絕不能棄,否則麻煩更大,不管如何,不論沈蕭辰是死是活,都一定要趁亂拿下整個河東道。”
他難得嚴肅,對青硯道:“記住了麼?”
“記住了。”青硯咬着牙道:“公子是想讓我轉告祁将軍,不管殿下下落如何,能不能回來,河東道都不能棄。”
淩解春欣慰道:“對。”
哪怕裂土為疆,都不能将大好河山讓給沈凝霜這個千古罪人。
他今日敢棄沁州子民,明日就敢棄長安,棄天下。
他不配。
“可是……”青硯抖着聲音道:“祁将軍會信我麼?”
淩解春從包裹中取出沈蕭辰留給他的甯王府的印信遞給芰荷和青硯:“如果他不信,就說到他信。”
“我身上有曹大監的令信。”芰荷道。
“太好了。”淩解春道:“直接去找甯王府留在沁州的人,将方才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們,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那你呢公子。”青硯忙問。
“我得去沁原縣。”淩解春寒聲道:“我不能讓沈凝霜得逞。”
“不能去。”老丈急道:“若是當真如公子所猜測一般,公子如今過去,沁原已成澤國呀……”
淩解春根本不聽他勸告,老丈話還未講完,他已經頭也不回翻身上馬走了。
“哎……”
“不用勸了。”
這個時候的青硯反而冷靜下來:“勸不動的,我們須先回沁州城。”
“快一點,才能救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