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解春放開他一點，仔細打量他神色。

見他面上表情似乎沒有方才那麼痛苦，不禁松了一口氣，低頭親了親他薄薄的眼皮：“你别吓我。”

“還有呢？”沈蕭辰無動于衷，沉聲問：“為什麼這樣講？”

沈蕭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甚至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疑惑來。

“講什麼？”淩解春恍然大悟：“哦，講你們或許是同一個人。”

他又将沈蕭辰攬進自己懷裡，認真思索了片刻。

“你們是雙生子麼。”他喃喃道：“既然長得一樣，生來的性情也本應一樣。”

“大概隻是後天的境遇才讓你們後來如此南轅北轍。”

淩解春的聲音低落起來：“他長在寺中，日子過得清苦，你……”

沈蕭辰又如何呢？在他眼裡，他過得甚至不如望秋。

“你總是比他多經了些世事。”淩解春柔聲道：“他這個人呀，一眼就能望到底。”

“至于你……”淩解春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了些笑意：“……深沉可畏。”

沈蕭辰有些無語，在淩解春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淩解春的聲音時高時低，時而溫柔，時而低落，亦哭亦笑，一開口，便沒完沒了。

自太陽西斜講至月至中天，喋喋不休。

沈蕭辰攢了些力氣，無力地推了推他道：“衣服。”

“哦，好的。”淩解春手忙腳亂地拾起地上的衣服，一股腦地裹在沈蕭辰身上。

沈蕭辰當真是要被他氣暈過去：“……是你自己。”

淩解春一愣，這才感覺夜間冷風吹在自己身上，從頭涼到腳。

他随意披了件衣服在身上，調整了下姿勢，讓沈蕭辰枕在自己身上，又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眼睛。

沈蕭辰懶得掙紮，閉着眼問：“為什麼這麼喜歡親我眼睛。”

“因為不一樣。”淩解春認真道：“這道疤是獨屬于你的。”

沈蕭辰愣了一下，睜開眼睛盯着淩解春道：“你就這麼想将我和他區分開麼？”

“當然。”淩解春不加思索道。

沈蕭辰怔怔地看了他片刻，而後阖上眼睛，從嗓子裡擠出一個“好”字來。

“好”

“好。”

那就繼續保守這個秘密好了。

于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心上又泛起了些許熟悉的不平，說不清亦道不明。

他艱難地翻了個身，避開淩解春，賭氣地獨自睡到一邊。

淩解春想制止他的動作，手伸到半空中，又生生克制住了。

要給他一點時間消化。

他想，任誰都很難接受自己一開始就是個替代品罷。

更何況心高氣傲如他。

淩解春守了他大半夜，聽他呼吸漸漸平穩，方才蹑手蹑腳地擁上去，将他攬在自己懷裡。

翌日一早，又是沈蕭辰率先醒來，他微微一動，淩解春便懶洋洋道：“早啊。”

沈蕭辰陰沉着臉，開始解纏在自己手腕的發帶。

手指酸軟，根本不得要領，反而越解越緊。

“我來我來。”淩解春理虧，連忙殷勤地從他手中解救出打得死死的結。

手貼着手，挨得極近，淩解春低聲道：“我昨夜的話，你還記得麼？”

“嗯。”沈蕭辰假裝打量起天色來。

“我……”淩解春鄭重其事道：“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是我還是心悅你，想和你在一起。”

他試探道：“行麼？”

“再說罷。”沈蕭辰不想理他。

“我不能妄言我會忘記他。”淩解春輕聲道：“但他畢竟是過去，今生今世，這塵宇之中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就算是沈蕭辰的雙生兄弟還在人間，他也不是他的望秋了。

這個人，真真正正隻屬于過去。

“我也承認……承認我确實是變了心。”

“即便你覺得錯付，覺得我不值得你情深……”淩解春溫聲道：“我也無可奈何。”

“但是沈霜序。”淩解春前所未有的認真道：“我依然希望你從現在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情。”

“至少我還有今生。”淩解春啞聲道：“這世上兩情相悅何其僥幸，我不想和你錯過。”

沈蕭辰不得不收回目光看向他，遲疑了片刻才道：“可我已經成婚了……”

“你講過，你和長衛郡主的婚事是假的……”淩解春歎了一口氣，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道：“你沒有騙我罷？”

“未曾。”沈蕭辰避開他的視線，目光飄忽道：“日後回京，我會尋個機會同郡主和離。”

“那我當你答應了？”

那些鈍鈍的痛意變得尖銳，他有千言萬語想要問，此時卻隻是輕描淡寫問道。

來日方才，他安慰自己道。

過了良久，沈蕭辰方才低聲道：“嗯。”

他若想同慕容環和離，勢必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甚至會影響他殚精竭慮十數年的布局，但是……

他怎麼忍心讓淩解春失望。

他前世便錯在太過矜持，難道今生還要重蹈覆轍麼？

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

沈蕭辰擡起頭來，剛想開口，唇邊又落下一吻。

沈蕭辰秀緻的眉心又蹙了起來。

在他發怒之前，淩解春迅速地起身收拾行裝，顧左右而言他道：“得快些走，要不然趕不上去鄂州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