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是位前世舊識。”淩解春讪讪道:“而且這人你也曾見過。”
他并非是因為與舊友重逢而手足無措,隻是他們這段時日馬不停蹄地趕路,這人卻還是跟了上來,甚至同他們上了同一條船,這由不得他多想。
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背後另有因由?
沈蕭辰蹙眉回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是那個見不得人的。”
“……”
幂籬從頭遮到腳,可不是見不得人麼。
既是做了這個行當,長成什麼樣子暫且不論,這腔調倒是拿捏得穩當。
而戲腔自與平日裡嗓音有所不同,難怪他一時之間竟沒有聽得出來。
淩解春沉默了片刻,欲為老友分辯上幾句,卻又不想惹他不快,隻得違心道:“正是。”
沈蕭辰冷哼一聲,臉色亦是不大好看。
淩解春幾可以想見,沈蕭辰若是當真見了那人的容顔,會是何等的情形了。
“我還未曾同你講過,我前世追随宣王……”
“猜到了。”沈蕭辰似是并不想聽,隻丢下這句話,便自顧自地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淩解春趕快跟上:“這位公子亦曾出入過宣王府,我與他隻有數面之緣,隻知曉他在家中行二,連他姓名都不曾知曉。”
這話亦真亦假。
不知他名姓是真,在宣王府上,人皆稱其為二公子,在醉春樓,他名問琴。
隻有數面之緣卻是假。他是淩解春前世在宣王府上唯一的一位知交好友——亦不盡然,他似是與沈銜霜有些過節,并不經常出入于宣王府,與宣王府上衆人的關系若即若離,卻與淩解春這位宣王府的邊緣人相交匪淺。
“真的。”淩解春底氣不足道:“你相信我。”
“你緊張什麼?”沈蕭辰冷笑道:“反正前世之事無人知曉,随你怎麼講便是。”
這是不信他了。
淩解春細思這話,無人為證,還當真是百口莫辯,難免有些口拙,遲疑了片刻。
這一時語塞,更讓沈蕭辰坐實了自己的猜測,隻是他愈是妒火中燒,面上的表情卻愈為平靜,淩解春拉着他的袖子,讨好道:“你污我清白可以,可莫辱了旁人清白……”
階下傳來一聲低咳,促狹中帶着三分笑意。
廊前檐下,三人狹路相逢。
“原來是二位公子。”那人這次身邊沒有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姑娘,擡手向他們拱了一拱。
舉止潇灑利落,并無方才唱腔裡的百轉千回。
沈蕭辰盯着他的臉,一時竟有些失神。
那人方卸了濃妝,面目堪稱寡淡,可唯獨一雙鳳眸勾着人,兼之舉手投足之間,别有一番動人,叫人不自覺地覺得他是位美人。
其人也确實是位美人,隻是美在骨而不在皮。
一颦一笑,勾魂攝魄。
僅憑一張臉,也足以讓人對他在那張戲台上的萬千粉墨浮想聯翩。
“又見面了。”淩解春在他身後道。
“原來公子還認得我。”那人挑了挑眉。
“雖未曾晤面,但公子神清骨秀,煙升水降,着實令人難忘。”淩解春亦拱了拱手回禮道。
沈蕭辰直愣愣地站在那裡,聽着他們寒暄,倒是覺得自己在這裡顯得有些多餘。
一些不可言說的自慚形穢。
煙花場上的推拒與調笑,确實是他不曾見過,亦不曾擅長。
他退後一步,冷聲道:“二位既是舊識,不妨到房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