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暑假,皮爾、丹尼、莫肯、戈登這幾個傻大個每天都要到達力家裡來,而達力無疑是他們之間塊頭最大、最愚蠢的,他們一夥人都熱衷于追打哈利,因此哈利不得不選擇盡量長時間待在外面。
好不容易捱到這個假期過半,哈利終于迎來了一個好消息——達力和皮爾要去上斯梅廷中學,而自己要去當地的石牆中學,這意味着哈利可以暫時遠離他們,由此獲得對生活的一線希望。
“石牆中學開學的第一天,他們就會把新生的頭浸到馬桶裡。”達力對哈利說,“要不要上樓去試一試?”
“不用了,多謝。”哈利說,“可憐的馬桶從來沒有泡過像你的頭這樣叫人倒胃口的腦袋——它可能會吐呢,不過我很樂意幫你完成這項程序,盡管這聽起來會讓馬桶感到難過。”不等達力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哈利早已經跑掉了。
七月的一天,佩妮姨媽帶達力去倫敦買中學校服,哈利則被安排呆在費格太太家。當天晚上,達力在客廳裡向家人展示他的那套新校服。
弗農姨父看着身穿嶄新燈籠褲的達力,他的聲音都沙啞了,他說這是他平生感到最自豪的一刻。佩妮姨媽突然哭起來,她說她的寶貝疙瘩已經長大了,長得這麼帥,簡直讓她不能相信。哈利卻不敢開口。為了強忍住不笑,他的兩條肋骨都快折斷了。
哈利看着達力活靈神現的樣子,隻覺得他像是街上路過的太太們牽着的小狗,穿着精緻的小衣服,對着所有體型不如它的狗昂首挺胸、得意非凡,但要是有那麼一條大狗出現在面前的話,保準會被吓得嗚嗚直叫,可憐兮兮地躲在主人的腿邊。
不過與達力修身剪裁的制服相比,水盆裡被泡着的像破抹布似的、散發着惡臭的東西,可能隻配稱作是麻袋。哈利覺得它的歸宿應該是垃圾桶,而不是穿在自己的身上。
“這是什麼?”他問佩妮姨媽。她把嘴唇抿緊,每當哈利大膽問問題時,她總是這樣。
“你的新校服呀。”她說。
哈利又朝盆裡掃了一眼。
“哦,”他說,“我不知道還得泡得這麼濕。”
“别冒傻氣,”佩妮姨媽斥責說,“我把達力的舊衣服染好給你用。等我染好以後,穿起來就會跟别人的一模一樣。”哈利對此非常懷疑,但他還是覺得最好不要跟她争論。他坐下來吃早飯時,竭力不去想第一天去石牆中學上學自己會是什麼模樣,八成像披着大象的舊象皮吧。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誰也不會注意他穿的到底是什麼,隻會像達力一樣想着揍他一頓找找樂子。哈利本來升起的一絲希望又無奈地消減了,他總覺得這件舊衣服意味着一個不太好的開始。
達力和弗農姨夫走進廚房時,都因為哈利那套新校服散發的味道皺起了鼻子。在弗農姨夫例行看每日晨報的時候,郵箱咔哒響了一聲——一些信掉在了門口的擦腳墊上。毫無疑問,拿信的工作是屬于哈利的。
如果哈利事先知道有一封信是寄給他的話,他絕對會在被達力發現之前把它塞進口袋。但現實與他所希望的大相徑庭,哈利甚至隻是剛剛揭開蠟封,一根手指頭也沒挨到裡面的信紙,弗農姨夫就搶過了那封明明确确寫着“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号樓梯下的碗櫃哈利·波特先生收”的厚信封。
在哈利仍然沉浸在有人給他寫信的不真實感中時,弗農姨夫的臉色開始像紅綠燈一樣精彩極了,但很快,他的臉色又轉變為灰白色了。
哈利從來沒在弗農姨夫的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神情,如果一定要他形容的話,那就像是剛從冰櫃裡撈出來的、已經褪了毛的雞。弗農姨夫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一樣哆嗦着,面色驚恐不已,他結結巴巴地喊來佩妮姨媽,兩個人一起看着那封信。
佩妮姨媽抖着身體,噎了一下,幾乎要背過氣去,她和弗農姨夫抱作一團,兩人沉默地對視着,信的主人——哈利——被他們完全忽略了。雖然平時他們也當哈利不存在,但此刻與以往不同,他們似乎根本沒心思去注意哈利是否站在一旁。
達力好奇地想要看看那封信,但弗農姨夫在察覺到他的意圖後把信舉地高高的,活像手裡的信是什麼髒東西一樣,唯恐讓達力沾染上一點。
達力不滿意自己的要求沒被滿足,他大聲地說:“我要看那封信。”甚至用自己從不離身的斯梅廷手杖狠狠地敲在了他父親的腦袋上。
哈利也回過神來了,他也大聲抗議:“我要看!因為那是寫給我的信!”他十分好奇到底是誰寄來的這封信,這個人不僅知道自己住在德思禮家的碗櫃裡,還讓弗農姨夫和佩妮姨媽露出像耗子見到貓一樣的神情來。
“你們倆,統統給我出去。”弗農姨父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把信重新塞到信封裡。
哈利沒有動。
“我要我的信!”他大叫說。
“讓我看!”達力命令說。
然而兩個人都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哈利和達力被弗農姨夫揪住衣領,趕出了廚房。
達力似乎對自己得到的待遇感到不可置信,他重重地踢在被關上的廚房門上,随後蹲在門口從鎖孔裡窺視裡面的情況。哈利被他擠到了一邊,不得不趴在地闆上,貼着門和地闆之間的縫隙窺探動靜。
不知道是廚房裡的人刻意降低了說話的音量,還是說平日裡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廚房門闆隔音效果拔群,哈利和達力幾乎沒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隻零星地聽到什麼“他們”、“監視”之類的詞語。
當天晚上,弗農姨夫破天荒地敲開了碗櫃門看望哈利,但哈利壓根就不關心這些,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封信裡到底寫了些什麼。
“我的信呢?”弗農姨父剛剛擠進門,哈利就問,“是誰寫給我的?”
“沒有人。因為寫錯了地址才寄給你的。”弗農姨父直截了當說,“我已經把信燒掉了。”
“我看到了,根本沒有寫錯,上邊還寫着我住在碗櫃裡呢。”哈利氣呼呼地質問道,他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他覺得這封信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你沒有權利燒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