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農姨夫拆下了大門上被釘死的木闆,還一點也不溫柔地打了幾下達力的頭,原因是達力想要把他喜歡的玩具都塞進背包裡,結果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如果在幾天前看到達力挨打,哈利敢賭咒發誓他一定會高興的跳起來,甚至于不吝啬給親愛的達達一個安慰的吻,但現在,他更多的是對弗農姨夫為什麼這麼反常感到納悶。
弗農姨夫開着車不管不顧的往前沖,臉上陰雲密布,嘴裡還叨叨着什麼,佩妮姨媽似乎也被吓到了,不敢出聲詢問他們到底要去哪裡。
在車子急速行駛的過程中,哈利被颠簸到差點忍不住嘔吐,達力抱着他的背包坐在旁邊哭鼻子,佩妮姨媽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自己的衣領,哈利知道,那是她在碰到十分可怕的事情時會有的表現——比如看到哈利莫名其妙飛到煙囪上。
在這樣沉重的氛圍裡,幾個人經過了一天的奔波,到達了郊區一家幽暗陰沉的旅館。但事情顯然還沒有結束,第二天一早,旅館的老闆娘就帶着一百多封信走到他們面前,信上寫着“科克沃斯鐵路風景旅館十七号房間哈利·波特先生收”。
弗農姨夫氣地扔下早餐,擋開哈利取信的手,帶着他們離開了這個旅館。
一路上,弗農姨夫漫無目的的尋找着住處,達力對着佩妮姨媽哭鼻子,他說今天是星期一,他要錯過晚上上演的電視節目《偉大的亨伯托》了。這讓哈利想起了一件事,明天——星期二——将是他十一歲的生日。
沒過多久,中途離開的弗農姨夫帶回了一個細長的包裹,他看起來輕松多了,臉上還帶着愉悅的微笑,最後把他們載到了海邊。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弗農姨夫指着海上的一塊巨大的礁石說,哈利把沾到雨水的眼鏡擦了幾遍後,才看到礁石上的破爛小屋。
那間小的可憐的屋子在海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似乎一陣微風、或者一卷細浪都能把它沖垮,哈利不免懷疑這個房子能不能堅持到他們在裡面睡一晚。
他們借了條同樣破舊的皮劃艇,船上寒氣逼人。冰冷的海水掀起的浪花夾着雨水順着他們的脖子往下流淌,刺骨的寒風拍打着他們的面孔,大概過了好幾個小時,他們才到達了那間屋子。
屋子裡充滿了海藻的腥味,地上鋪滿了灰塵,苔藓從門縫處一直蜿蜒到牆壁上,不時有碎石子從房梁上掉落下來,整個客廳裡隻擺着一張潮濕肮髒的沙發,上面布滿了蟲蛀的痕迹。
“媽媽,我們今晚真的要在這裡睡一晚上嗎?”達力指着自己頭發裡的碎石子對佩妮姨媽抱怨道,他哭哭啼啼地好不可憐。
佩妮姨媽在這個時候顯然沒有心思搭理她的寶貝兒子,她正忙着從另外一個房間裡拿出幾床被子給達力鋪床,而弗農姨夫手裡緊握着那個細長的包裹,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哈利找到一塊最不硌人的地闆,最後蜷縮在自己被分配到的薄毯子裡。
弗農姨夫看起來興緻不錯,盡管他們目前僅剩的食物已經被折騰地不像樣了。他得意地宣布:“天氣預報說今晚會有暴風雨,這簡直是太棒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他望向哈利。
哈利明白了他的暗示,無精打采地回答:“因為不會有人在這種天氣下出來送信。”
“沒錯,小子。”弗農姨夫少見地肯定了哈利的回答,“就算有人送信來,那些信現在可就有用處了。”他指着空蕩蕩的壁爐說。
哈利縮進了毯子裡,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夜幕降臨,意料之中的暴風雨果然從四面八方向他們襲來。滔滔翻滾的海浪,拍打着小木屋的四壁,肆虐的狂風吹得幾扇污穢不堪的窗戶咔哒咔哒直響。
哈利躺在地闆上翻來覆去,想找個讓他睡起來舒服點的姿勢,但涼意從門縫處湧進來,凍得他瑟瑟發抖,無論怎麼裹緊毯子,他都難受地難以入眠。
哈利索性睜大了眼睛看着達力垂下沙發的胳膊,胖乎乎的手腕上戴着一塊熒光手表,夜光的表盤告訴哈利再過十分鐘他就滿十一歲了。
表盤上分針滴答滴答地轉動着,哈利在還剩五分鐘就到達十二點的時候,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蛋糕,還在上面加了幾根豎着的蠟燭。
兩分鐘——或許他可以想一個願望——一分鐘——大概可以準備着吹蠟燭了——三十秒——
就在這時,哈利突然聽到一陣由遠到近的撞擊聲,貫穿着房子,這讓他以為是房子快要塌了。接着又是一陣嘎吱嘎吱的奇怪聲音,像是礁石碎裂滾入大海的聲音。還沒等哈利仔細聽,他就反射性地離開了地闆。
——轟!
整個小屋被震得搖搖晃晃,哈利盯着房門,門外有人敲門要進來。
咚-咚-咚,就如同戲劇裡半夜鬼敲門,這種敲門方式讓人一點也不歡迎這位來客——誰會把敲門聲像打炮一樣的客人迎進家裡來呢。
哈利聽到這樣的敲門聲,覺得接下來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發生了。發生的可以是任何事,可能是好事,當然也有可能是壞事。
——轟!
小屋被震得搖搖晃晃,達力也驚醒了,他從沙發上滾下來,剛好掉在哈利原來躺着的地闆上。弗農姨夫和佩妮姨媽也從别的房間裡走出來了,在看到他手裡拿着的來福槍後,哈利這才明白那個細長的包裹裡裝的是什麼東西了。
“門外是什麼人” 他喊道,“我警告你——我有槍!”
外面靜了一會兒。然後——咔嚓!門從合頁上脫落下來,震耳欲聾的嘩啦一聲,門摔在地闆上,差點打到從剛才起就吓得不敢動作的達力,佩妮姨媽立刻跑過去拽起他,把他拉到了身後。
門口站着一個彪形大漢。蓬亂的長發和糾結的濃密胡須掩蓋了他的大半張臉,但你仍能看見他那對像黑甲蟲似的眼睛在頭發下面閃閃發光。
他全身濕透,雨水還是什麼海水沿着他的衣服直往下滴,黑暗中,他似乎跟哈利對視了一秒,但謝天謝地,他很快就轉移了視線。
哈利站在牆邊直了直背,他的心砰砰直跳,幾乎有些不受控制,他的腦海裡突然湧現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個人就是送信人。
巨人好不容易才擠進屋來,他彎腰拾起門闆,輕而易舉地就把門裝到了門框上,外面的風暴聲瞬間減弱了。
他轉身看着大家。
“能給咱來杯熱茶嗎?走這麼一趟可真不容易……”他大步走到沙發跟前,看到幾人瞪着他不動後,搓了搓手,由于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胡子,它們不再卷曲,幾乎垂到了腰際,就像一塊黑乎乎、毛絨絨的餐巾,“哦……哦,我理解,你們都還好吧。”
沒有人回應他,達力躲在佩妮姨媽的身後隻露出來一個頭。
“這就是哈利了!”巨人說。
哈利擡頭看着他那張兇狠、粗野、面貌不清的臉,他那對甲殼蟲似的眼睛眯起來,露出一絲笑容。
哈利咽了下口水,他的心跳的更快了,他有種預感,他的生活或許會迎來一些神奇的改變。
“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毛毛。”巨人借着月光端詳着哈利的樣子,溫和地說,“你長得很像你爸爸,特别是這頭亂糟糟的頭發。可眼睛卻像極了你媽媽,哦,你媽媽可是個美人。”巨人伸手揉了揉哈利的頭,頗有些懷念。
“我的爸爸媽媽?”哈利有些停滞的思緒突然清晰起來,他試探的問,“他們……”
弗農姨父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怪叫。“我要你馬上離開,先生!”他說,“你這是私闖民宅!”
“住嘴,德思禮,你這個大傻瓜。”巨人說。他隔着沙發把槍從德思禮手裡搶過來,輕輕一撅,绾了一個結就把它扔到屋角裡了,仿佛這支槍是用橡皮做的。
弗農姨父又發出一聲怪叫,好像一隻老鼠被人踩了。巨人兇狠地瞪着弗農姨夫,告訴他如果再發出聲音就等着挨揍吧。
哈利差點沒忍住笑出來,他正準備繼續剛才的問題時,巨人突然轉過頭,從自己的衣服内袋裡掏出一隻稍稍被壓扁的盒子,然後遞給哈利。
“希望還來得及,”巨人撓了下頭,看起來有些遲鈍,“不管怎麼說,祝你生日快樂,哈利。”
哈利接過這個包裝簡陋的盒子,用顫抖的手指将它打開,隻見盒子裡是一個黏糊糊的巧克力大蛋糕。上邊用綠色糖汁寫着:祝哈利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