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能證明,要麼就如父親所說,鄧布利多确實是個披着慈善家皮囊的僞善者,要麼他像所有人一樣,壓根沒想到波特會遭受那樣的對待,他本人并不是别人廣為稱贊的那麼無所不知。
“你在想什麼?”西奧多·諾特注意到了馬爾福的沉思,好奇地問道。
“在想波特家那個不長眼的家夥。”馬爾福并沒有回頭看諾特,仍舊盯着某個地方,手指無意識地相互摩挲。
“我猜也是這個。”諾特順着馬爾福的目光看到了昏昏欲睡的哈利·波特,輕笑一聲,“今晚可沒有誰比他更出風頭了。”
馬爾福對諾特的話不可置否,他正在回想假期間他讓多比觀察到的事情。
該死,盡管家養小精靈在主人強制命令下,能夠依靠與巫師不同的魔法系統準确找到波特所在,但不知是否是鄧布利多為了掩蓋什麼東西,或者是為了保持所謂“救世主”的神秘感,那個住址被施有保密咒語,誰也無法探知到具體地點。
馬爾福恨恨地想着,在他看來,鄧布利多确定無疑是個狡猾的老騙子,他不憚以最壞的角度揣度鄧布利多。
然而,對哈利·波特和鄧布利多格外關注的人并不止馬爾福,與他相隔幾個座位的黑皮膚男孩,也在以隐秘的角度觀察着那位大難不死的男孩。
很快,宴會即将步入尾聲,主賓席上有幾位教授因為微醉已然離席,哈利漫無目的地掃視着剩下的幾位教授。海格正在舉杯狂飲,麥格教授在跟鄧布利多教授說着什麼。頭上裹着可笑圍巾的奇洛教授正跟一位一頭油膩黑發、鷹鈎鼻、皮膚蠟黃的老師說話。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鷹鈎鼻老師越過奇洛教授的圍巾直視哈利的眼睛,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的彙合——
盡管在德思禮家的經曆人讓哈利能夠很容易分辨出别人對自己的态度,痛恨、鄙視或者冷待,但他還從沒有在一個人的眼睛裡見到過那麼複雜且難以形容的情緒。冰冷、審視、若有若無的憎惡,以及緊盯着他的眼睛時隐忍克制的感傷,還有一些掩藏極深無法辨别的情緒。哈利輕松雀躍的心情因為這種毫無緣由的惡感瞬間跌落谷底,他不禁轉過頭躲避那道壓抑的目光,與此同時,他感受到前額那道傷疤一陣灼痛。
哈利因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感驚吓出聲,用一隻手捂住前額,好似這樣做能夠減輕那燎燒般的不适。但奇怪的是,灼痛像來時一樣,刹那間就消失了。
“怎麼了?”珀西注意到哈利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哈利頓了頓,隐瞞下了那像是錯覺的灼痛,他擡頭再次看向主賓席,那位鷹鈎鼻老師已經轉移視線了,“跟奇洛教授講話的那位老師是誰?”
“那位是斯内普教授,教魔藥學,但他不願意教這門課——大家都知道他眼饞奇洛教授的工作。斯内普教授對黑魔法可是大大在行。”哈利注視了斯内普片刻,想要确定那道灼痛是否真實出現過,又或者他心裡隐隐想要再次辨認那道目光裡轉瞬即逝的複雜情緒,但遺憾的是,斯内普沒有再看他。
本來有些昏沉的腦袋變得清醒起來,令人困倦的疲憊感也如潮水般退去,哈利稍稍坐直了身體,在甜點盡數消失的時候仔細聽着鄧布利多教授的結宴發言,餐廳在他站起時複歸肅靜。
鄧布利多簡短地宣布了幾條注意事項,随後大聲地讓所有人齊唱校歌,語調中頗有些興緻高昂的期待。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請教給我知識,
不論我們是謝頂的老人,
還是跌傷膝蓋的孩子,我們的頭腦可以接納一切有趣的事......”
金色的飄帶在高高的餐桌上空像蛇一樣扭動盤繞出一行行文字,悠揚的歌聲在各式各樣的徐緩旋律中交雜回蕩。韋斯萊兄弟對視一眼,默契地配合,以葬禮進行曲的曲調莊嚴鄭重地唱完了一整首歌,鄧布利多用魔杖為他們指揮,并以響亮的掌聲贊許他們格外新奇的主意。
在這場特殊的合唱中,隻有教授們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畢竟這個年年上演的合唱環節聽起來嘈雜刺耳,着實不是什麼舒适良好的體驗。
随着歌聲漸息,宴會也結束了。鄧布利多提示現在是就寝時間,各院級長紛紛離座帶領新生走向寝室。
摩肩接踵中,不時有人掉隊或是弄混了自己的隊伍,偶爾還會發生些肢體上的摩擦碰撞。當然,前者毫無疑問發生在那些對學院構造不太清楚的剛入學新生身上,後者則是發生在幾個學院裡互相看不順眼的高年級生中。
與鬧哄哄且不時交頭接耳左顧右盼的格蘭芬多不同,斯萊特林的隊伍大部分顯得安靜有序,自持身份的純血統們秉承古老世家沿襲的禮儀,試圖用矜貴的舉止将自己和普通巫師們分隔開來,他們自視甚高地享受着階級區分帶來的高貴身份,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固步自封,斷開了接納某些新鮮思想的可能性。
斯萊特林級長在與珀西擦肩而過的時候冷哼一聲,在迎來了同樣的鄙夷冷哼後,帶着新生們快步越過格蘭芬多的隊伍。因為兩個學院級長間劍拔弩張的關系,新生們不怎麼交談,氛圍十分壓抑,盡管皮皮鬼在這時候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甚至有幾個格蘭芬多的學生被捉弄,也沒有幾個人回頭看笑話。
一群人穿越狹長陰暗的走廊,經過層層直通地底的台階,牆上的燭火明明滅滅,映照在噤聲穿行的斯萊特林身上。在到達地下室之前,斯萊特林的常駐幽靈血人巴羅悄然飄過,所有被他憂郁的眼神掃過的學生都不免身上起了疙瘩。
“純血。”
口令響起的同時,盡頭處一堵濕乎乎石牆中隐藏的石門緩緩打開,一間低矮的地下室顯露了出來。
地下室裡的牆壁和天花闆都由粗糙的石頭砌成,泛着綠光的燈被用鐵鍊懸吊在頭頂,牆上挂着一張中世紀挂毯,大廳一側以透明玻璃隔開湖水,不時有些黑色的影子劃過,倒映在光滑的地闆上。
斯萊特林級長在明列一些規矩條令後就疏散了學生,讓他們自發去往各自的寝室。
分配給學生的宿舍并不如何寬敞華麗,所幸一些硬件設施還算舒适實用。馬爾福對整個房間使用清潔咒語,以便處理角落裡堆積的灰塵和蜘蛛網,雖然在家裡這些事都是由家養小精靈代勞,但在此刻,這些活計隻能靠馬爾福自己動手解決。
就在馬爾福用魔杖點開行李箱,讓箱子裡的東西自動擺放的時候,他的室友走進了房間。
“布雷斯·紮比尼。”黑皮膚的男孩簡潔地做了自我介紹,随後就自顧自的收拾起東西來,看樣子并不打算與馬爾福有過多交談。
驕傲的馬爾福自然不會去做貼别人冷臉這種不識趣的事情,在簡單洗漱後就躺在了床上,整個寝室安靜的隻有窗外湖水輕輕流動的聲音。
在不少人沉入夢境之時,校長辦公室裡,正進行着一場隐秘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