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案是你家二女帶着那農戶上的刑部敲登聞鼓,”姜太後聲如細絲緩緩繞過屏風,“那日堂審她也在其中,整個案件陸聽晚都有參與,若是她能以程家二夫人的身份去大理寺出證……”
她沒再往下說,洪掌宮遞了熱茶上去,等待陸明謙的回答。
“太後是要小女來出證更能讓人信服。”
“如今風口于程羨之不利,陸聽晚能出面,百姓不僅更信她的一言之詞,還會歌頌陸仆射之女深明大義,是乃陸仆射教女有方,待大理寺定罪後,哀家會讓聖上拟選陸大人為新任尚書。”
“即便陛下有所忌憚想避而不談此事,可礙于百姓的言論壓力,最終此事想要平息,恢複京都安甯,皇帝就必須下诏着升陸大人為尚書,以昭天下,君主嚴明。”
姜太後要陸聽晚出面揭示程羨之行賄包庇罪犯,即便無法重創,也能讓他做不上尚書位置。而關鍵就在于陸聽晚。
陸聽晚剛從農莊回來知春裡,洛雲初等了半個時辰,見她面容憔悴,擡手撫了她發,似在替她趕走近日奔波的疲憊。
陸聽晚身軀倦疲,坐在案前,洛雲初關切問:“農莊的事情可還順利?”
“運作都沒問題,隻是……”
一想起這事,她太陽穴刺痛,難受地垂下頭,甩了兩下:“隻是農莊裡也在傳……”
洛雲初繞過書案,立在她身側,扶着她雙肩往自己身上倚,溫聲道:“你已經盡力了,以我們的微薄之力,至少能将高衡此等作惡之人送入牢獄,已是不易。”
“你大可無需給自己這般大的壓力,我看着你日日為此揪心也很是心疼。”
“大理寺要徹查案件了,”陸聽晚恢複精神,“或許會有轉機呢。”
“即便大理寺徹查,最好的結果就是高衡死罪,周大叔女兒從春風樓裡出來,而刑部侍郎和程仆射貶官定罪。”
陸聽晚美眸微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程仆射?”他雖為案件旁審,可是這事也并非他一手造成,陸聽晚不明白其中緣由,這幾日在城中待得少,還未聽得到這些要聞。
隻是那夜與程羨之争吵過後,再無見過他人。
他也不會想見自己。
“這事為何會牽扯到他?”陸聽晚試探道。
洛雲初走開幾步,尋着椅子坐下,端倪着陸聽晚的每個動作與表情:“程仆射旁審案件,有人說是因他縱容手下行事,刑部與程仆射受了高衡的賄,才将原本該判定的死罪改成三年牢獄之刑。”
“就算受賄也得有證據才行吧,大理寺查出罪證了?”陸聽晚頓覺可疑,以程羨之為人,又怎麼會為了那點銀子惹禍上身。
“還未可知,不過此事已經激怒民憤,朝廷定然不會輕拿輕放,人都關進大理寺幾日了,重刑之下,怎麼也得吐出些東西吧。”洛雲初淡淡說,“從前都是程仆射斷案審人,不知這事之後,他還能不能保住這個仆射官職。”
“怎會如此呢?”陸聽晚呢喃。
那晚他說是律法不善,若朝廷追查也不會将過錯都歸于他一人身上,而這貪污受賄的傳言在這個時候頻出,莫不是……
陸聽晚眸光閃過一個念頭。
莫不是太後出手了?
正當她陷入遐想時,風信敲響門,打斷二人談話。
她望了眼洛雲初,又再看向陸聽晚。
洛雲初随即意會,轉身走去窗台,望着窗外那顆楓樹,入秋後楓林巷便飄滿鮮紅落葉,而今初冬剛至,楓林巷俨然一副枯木圍籠下古舊城池。
風信附耳說:“二夫人,主君派人來程家送信,要請您回陸家一趟。”
陸聽晚一聽就察覺其中不安。
這個時候陸明謙找她定然與程羨之的案子分不開。
“知道了。”她吩咐風信下去,起身走到洛雲初身邊,冷風繞過楓林,撲面而來,她實實吃了一口涼風。
“雲初,這幾日商鋪代理的第二批玉露膏就快成了,我已吩咐後續事宜由風信接管打理,得麻煩你費些心思。”
“你忘記了。”洛雲初轉身與她對立而站,将她藏在寒風吹不到的膛前,“是你說的,一年之内,知春裡還有我的三分利,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陸聽晚嫣然一笑,稍作安心。
入夜後,馬車離開楓林巷往陸家去,陸聽晚再回到程府後已過了亥時,異常安靜。
經過書房時,從花園小徑望去昏暗無光,府裡的人應早就知曉程羨之入獄,而她卻今日才從洛雲初口中得知,今夜陸明謙喚她回去,目的與她所想八九不離十。
太後要她出面坦言公堂審案的不作為和冷眼旁觀,還要她做僞證栽贓程羨之。
陸明謙交了一本提前做好的賬本,要她尋機放入書房内。
入了雁聲堂後,她驅走了風信,獨自将賬本燃在炭盆中,灰飛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