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浩氣門呀,遲早要完,嘻嘻——
手臂一揮,滿桌書冊公文收入墟鼎,蕭無穢長腿邁出,探身奪來小衣,塞入懷中,同時惡狠狠瞪了無憂一眼。
真不愧是她的好師妹,充分诠釋了那句‘愛我的人傷我最深’。
明明是好心,卻莫名遭了師姐嫌棄,無憂十分不解。好在她為人向來豁達寬厚,遇事從不往心裡擱,堅決抵制内耗,轉身就把氣撒到韓晉身上。
“啊啊啊,都怪你!都怪你!”
一頓亂拳打出,她地陀螺成精似的,旋身刮出了大門。
韓晉本就重傷,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躺在竹擔上直哼唧。可他能怎麼辦呢,按照輩分,這個地陀螺精他還得很不情願尊一聲“小師姐”。
芳菲“啧啧”搖頭,“那妖女不簡單。”
芝蘭快要好奇死了,“她到底長得多美?連咱們家……”
“噓——”芳菲及時捂住她的嘴。
芝蘭雙目大瞠,也一陣後怕。
這場鬧劇,三長老之徒羅誠始終不語,這時也隻是自顧搖頭輕笑。
首徒大人既已離去,他也不必多留,招呼都懶得打一個,徑自擡腿走了。
芳菲眯眼,“裝模作樣。”
芝蘭回頭望向韓晉,“更是蠢豬一頭。”
雙生花手挽手齊邁過門檻,韓晉帶來的四名小弟子重新将他擡起。
案上站的那隻小紅鳥歪頭發了陣呆,落地化為人身,“欸欸,怎麼我一來你們全都走了。”
各峰之間,失去了主事的人物,連片刻的虛與委蛇都難以為繼。
晌午日頭正烈,蕭無穢一路連跑帶飛,沒有立即返回蘿蔔坑,而是來到後山竹林冷泉畔。
竹林寂靜幽深,耳邊沙沙不絕,她抱膝坐在泉水邊,平複許久,呼吸慢慢安靜下來,隻是臉頰還滾燙。
伸手掬一捧泉水,草草洗了把臉,稍緩去些燥熱,她自懷中取出那件小衣。
裟羅整晚貼身攥着,衣上又難免沾染她淡雅香氣。
那香袅袅盤繞鼻端,無端勾起人心中邪念,蕭無穢疑心,她的香或許是特殊調制,妖怪嘛,手段很多的。
可無憂似乎并沒有受到影響。
蕭無穢很不願意承認,她對師母,或許是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邪念、妄念。
芳菲和芝蘭平日雖是嘴碎了些,可在那件事情上她們沒必要撒謊。蕭無穢想象不出,也不敢去想,她們當時有多親密。
可那是師尊和師母啊!
她雙手痛苦抱頭,第無數遍問自己——我到底怎麼了。
師尊要娶親,沒錯,天常道,人常情;派她去接親,也沒錯,明師之恩,誠為過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
她生來便失去雙親,師尊亦師亦母,人之行莫大于孝。
“都是我的錯。”蕭無穢呐呐出聲。
面條仙子這個稱号到底不是白來,她茫然大睜着雙眼,怔怔的,流下兩行清淚。
師尊對她要求嚴格,但并不嚴厲,且十分寵愛,知道她性子孤僻,不擅長與人交流,單獨為她開辟了練武場,并設下禁制,閑雜人等不許靠近。
等她長大一些,又擔心她老這麼悶下去性子出問題,什麼狗啊鳥啊的,四處搜羅來陪伴在她身邊,為她解悶。
師尊待她多好啊!可她呢?蕭無穢,這就是你的孝道?
内心萬分自責痛苦,她眼淚顆顆,石上大片痕迹。
卻在此時,一條蛇般涼滑的手臂從她身後摸索來,勾纏在她脖頸。
熟悉的香,熟悉的溫熱和綿軟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