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占星術,她如今唯一的樂趣,是每晚将神識悄然灌注進宗門護山大陣,四處散散步,吹吹風,山頂曬曬月亮。
整個宗門上下,到處都是那些人的眼線,她每天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又說了什麼話,任何都無法瞞過那些人的耳目。
起初,她年紀尚小,對此毫無辦法,隻能躲在房間裡生悶氣,發誓要好好修煉,将來不再受到任何人的牽制。
後來她終于有了反抗的能力,卻對一切都失去興趣。
唯有自由。
意識自由飛翔的感覺,格外令人着迷。
神識脫殼,像一陣風翺翔在天空,撫摸過鳥獸柔軟細滑的皮毛,将平靜的湖水掀起漣漪,搖晃樹葉,嬌柔的花瓣卷起……
蕭璃來到觀星閣下的蘿蔔坑。她喜歡這裡的熱鬧,雞飛狗跳在這裡絕不是誇張說法,這裡真的養了一隻雞還有一條狗。
不過今天的蘿蔔坑卻很安靜。
窩裡翻了個身,空空察覺到什麼,屋檐下的小木頭房子裡伸出個腦袋,黑豆眼眨巴眨巴。
“叽——”隻有檐下鐵馬,叮叮當當,她把頭縮回翅膀。
房中,無憂熟睡,懷裡抱個長條枕,睡相很不好,橫七豎八,小腿挂在床沿。
風來,掀起半透的紗帳,大概察覺到冷,她叽咕一陣夢話,腿縮回被子,還咂嘴,不知又夢到什麼好吃的。
最後,蕭璃才來到那扇昏黃的小窗前。
面條仙子亦未寝,燈下納鞋底,小臉嚴肅認真,不時望向榻上沉睡之人。
蕭璃靠近,指尖化作柔風,撫摸她眉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三百年,實在太漫長,時間改變了她們,在她們成為師徒之前,蕭璃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原來是這樣的人。
心地單純,性情銳敏,為人處世雖稱不上多圓滑,但從不隐瞞欺騙,坦誠善良。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哭鼻子,還喜歡做小衣……以及亵褲。
當然所謂缺點其實根本稱不上缺點。
總之,她跟書上記載的完全不一樣。
“師尊——”蕭無穢喃喃,出神望向窗外。
風停在樹梢,默默無言。
“難道是我眼花。”蕭無穢擱了針線,起身來到院外,面對浩瀚星空,“師尊,我跟師母真是清白的,是我不小心打傷她,又不便送醫,擔心招來更多流言蜚語……”
更不敢将其送還觀星閣,否則師尊問起,嘴唇怎麼破了,她怎麼答?
蕭璃轉身離去,一路禦風而行,來到後山無穢崖。
懸崖深不見底,崖下終年濃霧籠罩,更有法陣重重守護,宗門禁地,即便是掌門也不能輕易涉足。
然而,蕭璃早就修煉得跟法陣融為一體,她即是陣。
一路下潛,直至深處。
黑氣籠罩着,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犬首,尖耳,小山那樣龐大的身軀,俯卧在地,周身騰騰散發的火靈之氣使空氣都扭曲。
蕭璃沒有靠近,隻遠遠看着——這是上古邪神祝融的部下,禍鬥。
傳聞,禍鬥所到之處,一片焦土,生靈塗炭,是人間極端不祥之物。
據說,祂被鎮壓此處,有千萬年之久。
誰能想到呢,其實是個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