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對于任文斌從小說中走出來這件事,蘇行完全沒有意外的感覺。仿佛那個人本身就有那種能力,從書中的三兩行故事變成了活生生的人,然後,站在他眼前,朝他伸出了手。
好似沒有什麼是那個男人做不出的,也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夢與現實兩兩交錯。
他再一次打上耳洞,戴上熟悉的紅色耳釘,再一次由任文斌把戒指帶在了他左手的無名指上。與之前不同的是,他手上的戒指不再有距離感應的功能。
最後一道枷鎖徹底卸下。
但他仍是囚徒。
絕望麼?痛苦麼?其實也算不上。他已經在絕望與痛苦的深淵中走了一遭,這世間真的沒有什麼能再傷害他了。
“任變态,這個城市這麼大,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蘇行坐在任文斌懷裡,頭枕在他肩上,伸出左手看其上戒指的光輝時,漫不經心地問道。
任文斌低下頭,在他的發旋上輕輕落下一吻,他的聲音帶着些許笑意,低沉而溫柔:“寶貝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麼?”
記憶如一本曆經歲月的厚重的書本,嘩啦啦地朝前翻去,在某一泛黃的書頁處停下,看其上泛着淡淡墨香的文字。
“啊……”
恍惚間,蘇行想到了什麼。
那是他第一次見任文斌,并且從那時起就一直錯了下去,再也無法回頭。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竟然有膽跟這姓任的變态去賓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家老妹寫的垃圾小黃文給洗腦了。
那時,自己一開始被滿室亂七八糟的道具吓懵,然後手被捆在床頭的柱子上,最後,他選擇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他終于記起他當時說過的話。
「我叫蘇行,25歲,家x市x區。」
當時他像查戶口一樣把自己的信息都抖出來了,結果麼,并沒有什麼卵用。隻是他完全沒想到,不僅蘇靜坑他,他還坑了他自己。
“多久以前的話了,你竟然還記得。”
蘇行很想給這人開個顱,看看他的大腦究竟是怎麼長的,半年之前他不過随口一說,這人竟然給記住了,還記得一字不落。
環在他腰間的手臂稍緊,溫熱的吐息落在耳旁,勾勒出溫柔甜膩的氣息,那人在他旁邊幽幽道。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
蘇行的手一頓。
如果放到其他人口中,這句話不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情話,聽的時候挺甜,左耳進右耳出,沒人會把它當真,也沒人會記得他或她曾經說過什麼。但放到任文斌這神經病這裡,他覺得這話的真實性有待考究。
不過麼,他也沒有驗證這句話真僞的想法。
因為沒什麼必要。
蘇行擡起手朝後攬住身後的男人的脖子,頭一偏,帶着幾分敷衍地吻了吻那個人的側臉,唇畔傳來的細膩的感覺讓他眯了眯眼,那個人身上熟悉的香水味也給人一種懈怠感。
“我睡一會兒。”
蘇行在那個人耳旁說道。
“好。”
他找了一個比較舒坦的姿勢,頭枕着對方的肩,手從對方的脖子滑下來,緩緩落入任文斌的手心,手心傳來的一點溫熱以及十指交錯的感覺帶來一陣恍惚。
他最近經常犯困。
但一個月以前,他不通過安眠藥與高強度的鍛煉基本無法入眠,即使睡去,他也沒辦法睡太長的時間,總是在夢中被什麼東西驚醒。
現在就像是要補回那一個多月丢失的睡眠一樣,即使安眠藥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兒了,他的睡眠質量仍舊沒有下降。
夢與現實交錯在一起。
他早已分不清。
……
蘇靜創造的小說的世界并沒有消失,它依舊存在于漫漫時空的某個角落,并且由于小說世界與現實世界的接軌,兩者時間流逝的速度也在漸漸靠攏。
任文斌擁有了在小說世界與現實世界随意穿行的能力。不知為何蘇行也受到了這一方面的影響。
蘇行記得他離開小說的世界時已至深秋,但等他再一次回來時,仍是盛夏。
任文斌看出他心底的疑惑:“寶貝兒,已經過了一年了。”
蘇行愣。
就像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在現實世界隻過了一個多月而已。
忽的,蘇行想到了這個一直以來被他遺忘的事。他穿越過來占據的是小說中的蘇行的身體,那麼等他離開後,那具身體會怎樣?
“我這個世界的殼子呢?”
任文斌淡淡道。
“死了。”
怎麼死的,為何而死,隐約間蘇行覺得這個問題他不應該深入探究。因為那個男人說這句話時,那雙眼眸深邃得可怕。他甚至可以斷言,小說世界裡蘇行的死亡一定和任文斌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