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喜歡啊?”
這一句話成了季許風所在的412宿舍的經典内容。
謝路榆從此一戰成名,盡管他本人可能不知道。趙映冬管他叫開屏哥,一臉沉痛地說:“那句話簡直就是孔雀開屏啊,太騷包了吧!”
從此以後,季許風連去小賣部每次都買同一個品牌的水,簡單都會咳一咳,露出一個很做作的微笑:“這麼喜歡啊?”
季許風聽久了就免疫了,隻會有點兒想笑。但簡單這樣經常會吓到别人,比如陳京松,他管簡單叫女流氓。
季許風想象了一下簡單對陳京松說“這麼喜歡啊?”的樣子,沒忍住,笑到在桌子上趴着顫抖。
這幾天她們班也沒閑着,忙着操持元旦晚會。文藝方面的社團出幾個節目,湊一湊的就出來了。
地點定在操場,據說學校方面還會放煙花。
趙映冬躍躍欲試的要拉簡單去表演相聲,被婉拒,理由是老娘都大爺的累一年了還要上去表演?簡單說她隻能表演引爆地球了。
簡單說話就是這樣。大部分時間都有點兒缺德,但季許風喜歡聽她說話,也許是因為她嘴也沒什麼把門。
讓季許風非常驚訝的是,陳京松居然報了個節目,雖然他說是文藝委員哭着求他來個節目的。
季許風置疑他:“你個排球部的要表演什麼,二傳不過網嗎?為什麼要哭着求你?”
陳京松明顯被她這句話刺了一下,很快他就調整好情緒,臉正對着季許風,語氣誠摯而無辜:
“也許是因為,我長得特别好看吧?”
“光是在台上站着,觀衆們就可以鼓掌鼓滿一個節目的時間。”
季許風欲言又止。陳京松還笑了下,清隽的眉眼更是顯得明朗萬分。他的确擁有可以讓人輕易愛上的皮囊。風華絕代,瑤林瓊樹。
就這麼注視着他,季許風甚至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秒。
盛周沖過來,捂住了她的眼睛。季許風疑問地“啊”了聲,就聽見盛周氣都沒喘勻的說話聲。
“放心吧,”盛周說,“我們會及時起哄把你轟下去的。”
盡管陳京松這麼說,但季許風還是忍不住想,他上台表演,不會是希望人群裡的姜媋能看到他吧?
哇……
她沒和陳京松說。這種想法像風一樣很輕的過去。
像陳京松這種無懈可擊的人,在感情上受點挫敗,她完全是喜聞樂見。
這類話是不能随便和别人說的,連紀嫖她們都不行,但盛周就可以。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在盛周面前,她可以把自己完完全全攤開來,沒那麼完美,嘴巴毒又壞脾氣這種事,反正盛周都知道。他懂她。
元旦晚會定在了十二月三十号那天,三十一号回家,一月一日正常放假。
這天下午吃完飯,季許風她們就開始搬椅子去操場上。一路上說說笑笑,融入四面八方彙來的人流裡。
很多老師站在那兒指揮怎麼擺怎麼放,各班的班長也都起到了引導的作用。
簡單一邊看他們忙活一邊吐嘈:“現在安排這麼好,一會兒節目開始還不是會坐得亂七八糟?”
趙映冬倒很淡定:“形式主義嘛。哎,我看見紀嫖朝咱們招手了。”
幸好北川一中的操場夠大,能容納高一到高三的所有學生。國際部是在體育館辦的,可能是因為他們三個年級才兩百多号人,綽綽有餘了。
操場上正立着舞台,燈光音響應有俱全,看着還挺像那麼一碼事。
季許風突然有一種要看演唱會的錯覺,一轉頭簡單已經把椅子放下,擦了擦腦門上并不存在的汗:“就在這兒吧,這兒視野好。”
她們也就全都放下。周圍二班的同學看她們都坐下了,也都圍着坐下了。
崔語莓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節目表,季許風扒着她肩頭看。
“第一個節目是街舞社的?炒氣氛嘛。”
“還有魔術表演啊!”
季許風看見陳京松的名字排在最後一個,壓軸登場。她還沒看清他要表演什麼,紙就被别人拿走了。
周圍還是亂哄哄的,老師們的嗓子都喊啞了。有人碰了碰季許風,發現是盛周。他笑着把椅子搬過來,問她餓不餓。
季許風:“咱們不是剛吃完飯嗎……你不應該在指揮隊伍嗎,你把紀嫖一個人丢那兒了?”
紀嫖從她身後呼噜了下她頭發:“沒啊。反正元旦晚會就是用來放松的,這一年都快結束了反正,愛怎麼坐怎麼坐呗。”
很明顯老師們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也沒再安排。學生們反而更快的安靜了下來。
七點半的時候,元旦晚會正式開始。校領導們很自覺地沒有上台演講。
幾個主持人輪番上台,前幾個人說話都很形式,最後一個人說話倒挺幽默,季許風認出來了,那人是賀懷嚣。
她是那幾個主持人裡唯一一個高三的,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面,不顯得緊張,報幕跟聊家常似的。
“那麼第一個上場的是——哎等一下哈風太大了,”賀懷嚣手裡的紙被風吹皺,展不平,她幹脆不看稿:
“北一顔值的頂梁柱、最會穿搭獎項獲得者們——街舞社帶來的街舞表演!”
在衆人的笑聲中,街舞社的靓女靓仔們上場,各個穿着鮮亮,笑容滿面地朝台下揮手。大長腿配勁腰,觀衆很給面地發出尖叫。
炸耳的音樂聲登時響起,他們站成一排,後面的熒幕白得晃眼,勾勒出他們每個人的身材曲線,像陳列好的娃娃,燈光随着鼓點亮起——
季許風甚至都沒看太清他們是怎麼開始跳的,因為簡單瘋狂搖晃她:“卧槽,C位是個男的!卧槽這力度!這牛勁兒!兩分鐘!季秘書,我要他的全部資料!”
季許風趕緊看了一眼台上,的确有點兒姿色。她扭頭想叫旁邊的盛周,發現他也看着台上熱舞的人們,季許風瞅了他一會兒,發現他在發呆,眼神都沒聚焦。
季許風戳了戳他,“哎,問你個事兒。”
盛周如夢初醒地看向她。季許風朝他努努嘴:“認識那個在C位跳舞的男生嗎?跳得勁勁的。高二的吧?”
盛周沒說話,季許風從他的臉上讀出一言難盡欲言又止這八個字。
季許風:“……簡單覺得他跳的好。”
盛周定睛看了看台上,好像是說了什麼,被尖叫和音樂蓋過去了。她不自覺提高音量問:“你說了什麼?太吵了!”
盛周頓了下,慢慢湊過來跟她咬耳朵,聲音很低:“認識是認識……但是,他應該跟簡單是一個性取向。”
她和盛周對視了一眼,搭着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這是目前可公開的情報?”
盛周被她逗笑了,點點頭。
她轉過頭,剛想和簡單分享這個不幸的事實,就看見她正在拿手機錄視頻:“那男生旁邊穿藍色短袖的女生也好有力量感啊啊啊啊!跳成這樣,良心在哪裡,用功在哪裡,聯系方式在哪裡?!”
季許風:……
舞蹈持續了兩三分鐘,結束的時候滿堂掌聲經久不息。下個上場的女生跑上來,掌聲未平又起一波,把那個女孩子吓一跳,很緊張地鞠躬。
“我帶來的歌曲是楊丞琳的匿名的好友……謝謝大家。”
很柔和的前調響起,那女生咳了咳,輕輕地唱着:
“杜松混合茉莉的風,
回憶裡被愛那股激動,
天色好紅溫柔好濃,
在胸口浮現你的臉容,
一起活在這城市迷宮,
提起你名字心還跳動卻沒重逢,
隻有想碰卻又不敢碰的那種悸動,
也許我們當時年紀真的太小,
從那懵懵懂懂走進各自天空,
該怎麼說讓彼此選擇但思念還轉動。”
那個女孩子好像真的很緊張,聲線有些顫抖,換氣也顯得急促。
間奏的那幾秒,季許風身邊炸起了一串掌聲。盛周一臉平靜地鼓掌,起初隻有他一個人,但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快所有人也都跟着鼓掌。
女生再開口時聲音明顯穩了不少。
不能握的手 從此匿名的朋友,
其實我的執着依然執着,
與你無關淚自行吸收,
不能握的手 卻比親人更親厚,
當所有如果都沒有如果,
隻有失去的溫柔 最溫柔。
……
她站在這麼多人面前,勇敢地為自己唱首歌。
季許風真覺得她唱得挺好聽的,盡管有些青澀,有些笨拙,可的确是十六歲那年,最好的歌聲。
到最後她也跟着哼起來。
——不能握的手,從此匿名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