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猝不及防地安靜下來,甚至蟬叫都顯得有些遙遠,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謝路榆比季許風更希望這隻是個玩笑。
他喉嚨沒由來的有些幹澀,畫布上的人物已經初具輪廓,女生眉眼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在感情這事上遲鈍冷淡,盛周這麼長時間都沒能讓她稍微起一點非分之想,沒理由他就可以。
說不定已經自顧自理解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這麼想着,謝路榆擡起臉,剛想說些什麼——轉移話題緩解尴尬什麼的。
當他看清楚季許風臉上的表情時,整個世界的暫停結束。謝路榆毫無理由地想起一句話:夏季與我們的生命,曾是一個質地。
窗簾被風撲了個滿懷,凸顯出擁抱的形狀。季許風沒有看他,撓撓臉。謝路榆在滿堂陽光中,看見季許風的耳朵,微微泛着紅。
——哎?
怎麼偏偏會是,這麼正常的反應啊。
謝路榆喉嚨莫名有些異樣,他咽了咽口水,将那點想轉移話題的念頭也吞下去。
謝路榆慢慢地說,“你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嗎?”
季許風:“這麼直接的倒确實是第一次。”
謝路榆點點頭:“那還挺巧的,我也是第一次表白。”
季許風正色道:“那還挺不好意思的,我可能要拒絕你了。”
謝路榆還是笑模樣,動作卻比剛剛放松了不少。“我多問一句啊,有具體的原因嗎?”
季許風歪了歪頭,沒怎麼思考,“不合适?”
“居然不是不喜歡嗎?”謝路榆沒看她,問道。
“我真的不讨厭你。”季許風語氣真摯的有些氣人。
聞言,謝路榆擡頭望着她,對上季許風澄澈的雙眼,扯了扯唇角,莫名有些嘲諷之意。
“說實話,”季許風絲毫不躲避他的目光,說:“你其實也沒那麼喜歡我吧?最起碼沒到談戀愛的階段。我拒絕你,你其實松了口氣吧?”
她的話一針見血。
“我們都沒那麼了解彼此,如果隻是談幾天玩幾天就分,那咱們還是别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吧?”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些嚴峻,她放輕了聲音,“我知道,謝路榆,你可能開了一個玩笑,但是這種話我還是得說清楚。”
謝路榆說:“嗯,你說的挺有道理的,的确挑不出錯來。但是季許風,如果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呢?”
簡直就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樣。
季許風:“如果我是真的不想浪費時間呢?”
“那能談多久?高中生能談多久?”謝路榆說。
“所以我說我們不合适啊。”季許風說。
隻能聽見鉛筆摩擦在紙面上的聲音。
“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就要避嫌了?”
“噢,”季許風思索,“如果你以後看見我就會感覺不自在,确實可以避着點我走。”
“………”
謝路榆終于捂住臉,肩膀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縮在畫闆後面,季許風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直到她聽到從他那邊傳來的,輕輕的抽氣聲。
她站了起來,遲疑着靠近他,“你哭了?”
她語氣放低,“不至于吧…對不起啊,我就是,哎呀有點防禦機制。”
男生沒說話,肩膀依舊一抖一抖的。季許風摸摸鼻子,實在沒什麼哄人的經驗。
身邊的女性朋友哭的話,季許風會化身為面點大師,揉揉搓搓抱抱捏捏;異性朋友……沈誠小時候淘氣被沈叔叔打屁股,哭的鼻涕眼淚糊一臉,醜到有點滑稽,季許風不好說話,怕忍不住笑。
……還有盛周,盛周好像很少哭。季許風手停在謝路榆人上面,沒有落下去。不如說盛周連難過都很罕見,在季許風面前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好像隻要在她身邊就很開心似的。所以更不要說哄了。
哎。季許風在心裡歎氣。她沒怎麼接觸過感情問題,也許剛剛說的話太嚴苛了。
其實謝路榆人不錯,肯定能找到比自己更适合他的女生——季許風決定就這麼安慰他。剛想開口,就感覺到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她的手心裡。
謝路榆擡起頭,腦袋蹭着她的手心。臉龐幹淨眼神清明,沒有半點哭過的痕迹,他咧嘴,狡黠地露出虎牙。不用他說季許風也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其實你還是有點在意我的吧?
被耍了。
季許風面色不變,下意識想要手上用力扯他頭發,緩口氣後又忍住。她轉頭就要走,謝路榆捉住她的手腕,見她不動,又很輕的又抽回去。
他這一下沒怎麼經過大腦思考,指間殘留的溫度讓他有點羞赦,直到他看見季許風殺氣騰騰地轉過臉。
“遺言。”謝路榆舉起手,“我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至少、”他難得認真,口氣放的很軟和,“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
“然後呢?”簡單托着腮問。彼時宿舍裡除了她們四個以外以外還有慕名而來的紀嫖和陶新雨,此刻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嗷嗷待哺。
“然後呢,你拒絕了他沒有?”
當然拒絕了。
或者說不拒絕才很奇怪吧?
謝路榆垂着眼,睫毛攏着一片脆弱的眸光,揚着腦袋說出的話卻比誰都硬氣:
“你拒絕我也沒用,”
“反正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勇往直前啊!”趙映冬感歎道。
紀嫖沒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看上去像是在斟酌要說的話,“……雖然是很勇敢,但這種事情他要是拿捏不好分寸,很容易成騷擾的。”
趙映冬恍然:“對哦!”
簡單冷笑:“他敢!小小開屏孔雀!拖出去槍斃五分鐘!”
紀嫖笑着歎口氣,看向季許風,目光炯炯,就像在說:你懂我意思吧?
季許風眨眨眼,以示回應。
她們也沒揪着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八卦隻是學生生活的調味劑,很快她們就開始聊起選科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