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晗是要選文科吧？”

徐晗嗯了聲。

“還有誰啊，哦對，崔語莓也選吧。”

一雙手突然從後面環住季許風的脖頸，力道柔緩，極輕的捏了捏她的臉。季許風揚揚腦袋，陶新雨正彎着眼睛說：“還有我呀。”

季許風握住陶新雨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對上她的眼睛。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陶新雨明明在笑，卻總有種沮喪之意。季許風不明白，心髒卻跟着往下墜。

“……發生什麼了？”

另一邊的男生宿舍，陳京松吹完頭發回到宿舍，就看見宋涵予正垂頭坐在椅子上，沒看手機也沒拿書。周圍的人沉默不語，氣氛詭異到有點像參加葬禮，死的是誰他也不好問。

陳京松等了一會，發現沒人跟他解釋情況，這才張嘴問。

宋政予歎氣：“我這愚蠢的弟弟啊——”

陳京松挑挑眉，快步走向宋涵予。

“哦，要分手啊。”

簡單随手開了一袋薯片，轉了一圈分發，盤腿坐回椅子上，表情相當嚴肅：“可不可以請你講得仔細一點呢？”

在一片嘎吱嘎吱嚼薯片的聲音中，陶新雨說：

“是因為選科的問題吧。”

宋涵予話音剛落，盛周輕輕放下手機——他自從進到宿舍之後就一直在看着手機發呆，屏幕上顯示的不是遊戲也不是聊天頁面，而是一張煙花照。

“她要選文科。全優班一共有三個，咱們班和一班肯定都是理科班，就三班一個文科班。”

“那離的也不是很遠啊？這壓根就不算一個理由吧。”

“不是的。”陶新雨垂眉，“其實我談戀愛以後，學習的确不怎麼上心了。我也沒有說要怪他的意思，畢竟從頭到尾都是我先主動開始的。但是還有很多很多事，我就是、我有點……”她越說聲音越小，想說的話沒辦法全部說出口，鋪天蓋地的無力感襲卷而來。

“……”其實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宋涵予神色凝重，“我很多時候不能完全地領會她的意思，總是她主動肯定也會累。我苦惱的重點不在于她要跟我分手，而在于我是不是無意間讓她積攢了很多壓力呢？這個事實讓我很難過。”

“既然如此——”季許風疑惑地張開嘴。

“——你們完全應該私下裡單獨談一談啊。”盛周平靜道。

“在這裡自顧自地檢讨、遲疑、後悔，沒什麼用吧。”

“我是這麼想的。”

全場寂靜。

宋政予打破沉默：“盛周啊，道理我都懂，但是啊，你是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經曆來着？”

盛周看過去，宋政予随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本言情小說。

“我沒有說你不夠格的意思。”宋政予揚了揚手裡的書，“我看小說的時候就有這種心情，【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出口啊？】、【明明隻要低個頭服個軟坦誠一點就行了吧】。這種誤解和糾結的戲份好像作者在水字數一樣。”

“但是代入現實生活中才發現，好像就是這樣。”他攤手，“人的自尊心，就是這麼奇怪。有的時候就是不想去說、不想去做。想嘴硬還想逃避。”

宋政予瞥向愚蠢的弟弟，“所以才要承擔相應的後果。不然這世界上哪來那麼多追妻追夫火葬場文學啊？”

言情小說閱讀界的大拿發言，震懾着在場的少年們。宋涵予抄起手機、陳京松捂着耳朵順着牆根緩慢地蹲了下去、盛周起身，直逼宋政予。盛周難得的臉上沒有挂笑，表情端正到有些嚴肅。

宋政予往後退了一步，把小說塞進盛周懷裡。

盛周很禮貌：“謝謝，我回來再看，我想先上個廁所。”

宋政予：“我剛剛說的話這麼有尿點嗎？”

女寝那邊。陶新雨收到信息，宋涵予發來的。

“他說明天早上在宿舍樓下等我。有什麼事情當面說開。”

“挺好的。”紀嫖打了個哈欠，“是合家歡的走向……”

趙映冬表情松動，好像也要打哈欠：“是不是快熄燈了。”

簡單一下子跳起來：“完了！一聊八卦就止不住，我又忘洗頭了！”

徐晗說：“我新帶了一瓶幹發噴霧過來，你明天早上可以臨時用一下。”

簡單扭過頭，沒有像之前一樣大喊大叫的發癫，隻是近乎發愣的看着徐晗。想張開嘴，神情顯得有點忸怩。她靠在徐晗肩膀上，滿面愁容道：“一想到下學期不能再經常見到你，我就特别難受啊！晗寶！”

姐妹情深的戲碼不間斷上演在深夜十點黃金檔，豆瓣開分9.5，觀衆季許風踩着梯子上床，剛想不道德的為其刷分，就發現手機裡有一條消息。

兩分鐘前的。

【我沒有同意。】

沒頭沒腦的，很有盛周精神。是指被叫走那個事情啊，季許風想着，動動手指想回個，我知道。

盛周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甚至很少和季許風聊感情話題。不過，季許風想，這種事可能跟同性聊更自在。

盛周拒絕别人的理由無非也就那幾個。專注學業、不想談，或者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說起來，盛周真的從來都沒有喜歡的人嗎？

哦，季許風慢吞吞地想到，自己也沒有。

季許風意識到一個事實，盛周被那個女同學叫出去的時候，哪怕知道他們不會在一起，她心裡的某個角落依舊不太舒服。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不想讓他人生的道路上領先自己一步？

接着，季許風很自然地回想起，陽光落在謝路榆睫毛上的樣子。

以及他的告白。

季許風決定禮尚往來的跟盛周講一下這件事——盡管季許風有種預感，就算她現在不說，不久以後盛周也會知道的。但是被動知道和主動知道畢竟有區别。

盡量不麻煩的解決。季許風抱着這樣的心理，回複到：

【嗯。對了，謝路榆跟我表白了。】

剛發出去，視野便陷入黑暗，熄燈了。

季許風床上安了蚊帳，手機亮度不高，更何況她們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夜談。

對面的聊天框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但直到季許風打完字，盛周都沒有回複消息。

【不過我拒絕了。】

對方這才蹦出一條信息：【是嗎？早點睡吧。】

……

隔天，口口聲聲說早點睡的盛周，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走進教室，期間險些撞翻講台、不小心帶倒前排桌面上的書本、踩陳京松的小白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