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我很喜歡你畫的畫,真的很好看。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以後一定會很厲害的。”
謝路榆倒是在笑,擡手,在她腦袋上空停留了一瞬,最後隻是輕輕了拍她的肩膀。
“我就不說什麼了,反正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多好。”謝路榆挑挑下巴,“走了啊,季許風。”
季許風笑了一下,點點頭:“再見啦,謝路榆。”
謝路榆走到一半的時候,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風吹過走廊,天光大亮。
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
快刀斬亂麻,是季許風慣用的手段。
晚自習下課後她把盛周拐到操場角落,盛周臉紅紅地問她怎麼了,季許風說哦沒怎麼,其實你沒有很喜歡我對吧?
盛周第一反應是季許風失憶了,他垂下眼簾好言好語地說:“我喜歡你呀,最喜歡你。”
說出口,盛周後知後覺的覺得不好意思,但支撐他這麼說話的底氣就是季許風也喜歡他。
季許風歎了一口氣,說:“盛周,假如我們不是從小就認識,你還會喜歡我嗎?”
季許風看見盛周肉眼可見的愣了一下,她頓時心知肚明,雖然毫不意外,但還是有些心堵。
季許風本來覺得可以忍耐,直到她想到如果盛周默認了,就代表隻要是個女生像她一樣陪着盛周十幾年,盛周都會喜歡上對方。
盛周急急忙忙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季許風卻不緊不慢地把他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心裡在想好險,幸虧還沒有在一起。
“季許風,季許風你聽我說。”季許風不讓盛周碰她,但還沒有走人。“阿許,”盛周聲音低到像是在哀求,“就算不是從小到大都認識,我也會喜歡你,我就是被你改變的呀,當然不是是誰都行。”
季許風沒說話。
盛周低聲:“對不起,是我沒說清楚。阿許…”又要湊過來,季許風渾身僵硬的被他抱在懷裡,遲遲沒有回抱住他。
盛周好像吸了吸鼻子。
季許風這才輕輕拍了拍他後背。
盛周的确剛剛有些許的慌亂,并非是被說準,隻是季許風的表現好像下一秒就能同他恩斷義絕。但當他回過味,突然覺得很幸福。
季許風能這麼問他,不就代表她的确在意、喜歡他?不然她為什麼管他?季許風可不會将注意力放在毫不關心的人身上。
“我喜歡你發脾氣,阿許是因為喜歡我才這樣對不對?”盛周慢吞吞地說,“我隻喜歡你。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每天都說一遍。”
季許風擰了他一下,跳出他懷裡,很認真地說:“我們是學生,主要工作還是學習,最起碼不能影響學習吧。”
“你也清楚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會管你,但是我不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盛周等着聽她總結,季許風咳了咳,很嚴肅地說,“所以你聽話一點。”
盛周歪了歪頭,笑得很開心說:“沒問題。”
盛周說到做到。
往後的很長時間季許風都省去了煩惱感情的步驟,心思盡數投入學習中,把之前上課走思的内容全部撿了回來。期間夾雜着細碎的片段,比如吃完晚飯後擡頭看見漂亮的晚霞,和簡單比誰能最快泡好泡面,去舞蹈社團找茹澈玩。她的十七歲生日是在食堂過的,簡陋又盡興。
羽毛球比賽也順利舉辦成功,男單總冠軍是宋政予,沒有一個人意外。
北川這一年的排球比賽止步于全國全國第五。大家都打得很精彩,期末過去的那個短短的寒假,老肖請他們幾個高二的去吃了一頓火鍋。
季許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姜媋。她和陳京松一起來的,不過他們一直沒說話,姜媋最後坐在了她旁邊。
店裡面很暖和,再加上火鍋已經開火,衆人都卸下了厚重的外套。季許風能感覺到她們的肩膀輕輕地貼在一起。
熱氣翻湧,空氣裡是香辣的味道,可她莫名覺得有點涼。
少年們胃口大,但畢竟是老肖請客,大家也都挺收斂,沒點太多。期間大家開玩笑侃大山,氣氛倒也熱鬧。
季許風偶爾跟他們笑笑,但更多時候還是吃着盤子裡的肉。陳京松在對面望着姜媋,不知道為什麼臉色不太好。
盛周正從火鍋裡撈肉,季許風咬着筷子,突然感覺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姜媋看着季許風,輕聲說:“能幫我拿一下紙巾嗎?”
季許風絲毫沒有拒絕的想法,起身抽了一張遞給姜媋。
火鍋離她們有些遠,季許風問她有沒有想吃的,又把自己碗裡的肉夾給她。姜媋看了她幾秒,微微點了點頭,“謝謝你,季許風。”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诶。
季許風心情很好地應:“應該的。”
陳京松擡着眼睛,看着對面的姜媋這麼溫聲細語地同季許風講話,無聲地冷笑了一聲。
憑什麼對他就這麼無情?
他跟盛周對上視線。盛周剛剛眼睜睜看着自己給季許風挑的肉被她夾給了姜媋,整個人都不好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陳京松清清嗓子,低頭發現姜媋給他夾了一塊肉。他哽了一下,還是選擇夾起來吃掉。
五秒鐘後,他拍了拍簡栩,說不出話,比比畫畫地讓他給他倒杯水,随即一口氣全部喝完。短短幾秒陳京松整個人都紅透了,好像下一秒就能燒起來。
沒有人知道姜媋到底在那塊肉上裹了多少層辣醬。
季許風沒察覺到飯桌上的風雲變幻,正在聽老肖問話,他問他們,以後都想幹什麼。
飯桌上安靜了一瞬,隻剩下湯裡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
頭頂上的暖黃燈光淌進鍋裡,暈染出了無數個光圈,季許風得以窺見無數個模糊的自己。
先開口的是秦嘉慶,他很平靜地說:“想一直打球。”
這點倒是沒人意外。
很少發言的張明川也慢慢地開口:“消防員。”
老肖笑着抿了一口水:“那還真是很不錯了。”
顧至說:“好遠大的志向!”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我就完全沒想好,感覺幹啥都行……先考上大學再說吧,哈哈。”
簡栩撐着下巴,很認真地思考了幾秒:“在大廠當牛馬?”
顧至的鴨血掉回鍋裡,他一邊撈一邊吐槽:“别突然說出這麼現實的話啊!”
盛周一邊咬着肉一邊含糊不清道:“突然成為超級英雄然後拯救世界?”
“也别這麼不現實啊!”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沒說話的陳京松和季許風身上。季許風輕輕擱下筷子,剛想說什麼,面前的陳京松就眯着眼,微微笑着道:“我應該會去學心理學,有時候真想知道某些人在想什麼,還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季許風沒忍住輕輕地皺了皺眉,好幼稚。
她想了想自己的職業規劃——季許風向來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她也就是之前跟盛周開過玩笑說想要開初号機,但如果現實一點的話,她也有些抗拒什麼進大廠考公這種人雲亦雲的工作。
畢竟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沒怎麼品嘗過人間疾苦。大家再怎麼開玩笑,其實也不想隻當個普通人。
“我啊,大概……”季許風慢慢吞吞地說,“會做點真正有意思的工作。”
顧至懵懵懂懂地舉手:“季老師,什麼是真正有意思的工作?”
季許風淡定地點點頭:“等老師找到了一定介紹給你。”
衆人哄笑。沒什麼人注意到餐桌的角落,陳京松點了點姜媋的桌子,輕聲說:“你呢?你未來想幹什麼?”
姜媋蘸着醬,輕飄飄地瞧了他一眼,“放心,我肯定避着你的行業選工作。”
“……”
你一言我一語,關于那點關于未來的惆怅和不安,也漸漸消散于火鍋的熱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