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的，大家也都差不多吃完了。看時間還早，有人張羅着要轉場去KTV唱歌。閑着也是閑着，本來老肖都打算回去了，硬是被他們纏着答應下來。

季許風拿出手機和父母報備了一聲。他們開了一個很大的包間，季許風坐下就開始吃果盤。雖然一時沖動的來了，但大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先開口，推推搡搡，最後話筒還是落在了老肖手上。

老肖也沒含糊，讓離點歌器最近的秦嘉慶幫忙，挑了一首Beyond的《海闊天空》。

大家很配合的開始當氣氛組，張明川偷偷問顧至：“老肖不是結巴嗎，怎麼還能唱歌的？”

顧至把話筒遞給他，一臉死亡微笑：“敢不敢再大點聲說了？”

“……”

世界上的确有這樣的人，說話會結巴，但唱起歌來卻一點也不含糊。耳熟能詳的前奏響起，老肖操着一口不太純正的粵語唱到：

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

懷着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

風雨裡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

老肖聲線很醇厚，帶了點沙啞的意味，還挺适合唱這種歌的。

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多少次迎着冷眼與嘲笑，

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覺，

不知不覺已變淡心裡愛 。

簡栩他們幾個也忍不住了，畢竟下幾句歌詞狗來了都得嚎一嗓子。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

燈光瘋狂地轉換，男生們的轉音一點也不專業，聽起來妖魔鬼怪的，季許風一邊聽一邊笑，險些嗆到西瓜籽。

一轉頭，姜媋正靠在沙發裡，懶懶地叉了塊哈密瓜。她垂着眼睛，肩膀上的頭發順勢滑下來，遮住了她的臉。

季許風在那刻無端端地覺得，姜媋不屬于這裡，哪怕正坐在這裡聽他們唱歌，也不屬于這裡。

像是随時随地就可以無聲無息的消失。因為她不留戀這裡任何一個人。

【哪會怕有一天隻你共我。】

季許風又叉了一塊西瓜，吃完之後莫名其妙下定決心。甜膩的味道還殘留在口腔，她擡眼看向姜媋，聲音藏在海闊天空之下，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

姜媋把頭發撩到耳後，細軟的發絲戳着她的眼睛。她微微靠近她，神情有些疑惑：“嗯？”

神一般的間奏響起。季許風在姜媋的注視下晃了晃神，她對樂器一竅不通，隻是覺得這一段真好聽，有點潇灑還有點惆怅。

“我剛剛說，要不要加個微信什麼的？”季許風不知道為什麼會緊張。

姜媋很認真地看着她，是真的很認真，比火鍋店輕飄飄的眼神要鄭重很多。也隻是一瞬，她眨了眨眼，點點頭。

季許風長出一口氣，加完和她一起看着男生們在那裡開演唱會，張揚地吼着：

“永遠自由自我！”

“永遠高唱我歌！”

“走遍——千裡！”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都鬧得很熱火朝天，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昏暗熱鬧的像一場夢，實在經不起推敲，回想起來隻覺得有些詭異的安心。好像可以暫時忽略不遠不近的高考，抛棄不甚了了的前程，隻是抱着身邊人大聲歌唱永遠。

顧至點了首答案，正在那裡夾着嗓子唱：

“所以說永遠多長，永遠短暫永遠很遺憾，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體驗——”

秦嘉慶好像都有點聽不下去，正想切歌，陳京松接過話筒說：“我點一首吧，初戀。”

好像是一首老歌，也是粵語歌。

分分鐘都盼望跟她見面，

默默地伫候亦從來沒怨，

分分鐘都渴望與她相見，

在路上碰著亦樂上幾天。

男生坐在吧台上唱的很認真，垂着眼睛看下面的人，台下的人也配合着節奏鼓掌。

陳京松唱歌的确很好聽，嗓音清澈，壓低聲音顯得很溫柔。

他目光像遊魚一樣劃過每個人的臉頰，卻偏不看向姜媋，又在某個瞬間定定地瞧她。

季許風偏頭很自然地和盛周說：“陳京松暗戀的真明顯。”

盛周笑眯眯地看着她：“看來你比以前聰明了。”

季許風：“……？”

姜媋倒沒什麼反應，平靜地托着腮看陳京松唱“可愛的一個初戀”，季許風都有點替陳京松尴尬。

季許風很難想象到有什麼人能配上姜媋，畢竟連陳京松都隻能無能的暗戀啊。

……

季許風和盛周走出KTV，冷風一下子撲在臉上，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剛剛包廂裡鬧哄哄的，嗓子還有點震得發癢，現在安靜下來，倒有點不習慣了。

其他人打車的打車，趕公交的趕公交，興奮還沒完全消退，有人還在吹口哨，走遠了聲音還飄回來一點。

季許風站在路燈下，掏出手機翻了翻，屏幕上是季岚江的消息，說是剛出發，十分鐘分鐘後到。

她擡頭看着墨黑的天穹，呼出的氣在空氣裡化成一團白霧。

她心裡突然空落落的，好像剛剛那場昏暗又喧鬧的夢，醒得太快了點。

她的右手正被盛周握着，她有點别扭地用左手刷手機。她想到了姜媋，點進她們的聊天框，空白一片。

姜媋的個人信息很簡單，朋友圈是最近半年，不過她什麼也沒發。

按理說朋友圈是了解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季許風有些遺憾，如果那多多說些話就好了。

“你很喜歡她啊。”

盛周說，語氣有些輕飄飄的。

“她”和“他”，聽起來是沒有任何區别的。季許風愣了下，下意識熄屏看向盛周。

“呃，”季許風很認真地回，“對啊，因為……她氣場很強大。長的還很好看。”

盛周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