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離鎮江有些距離,最快也要半小時。車窗外的景色一幕幕往後退,魏許後怕的懼意湧了上來,身體有些禁不住發抖。
抱住自己的胳膊,魏許縮了縮。
路邊燈光的形狀透過物體忽明忽暗的照進車窗内,車子慢慢浸入無人的夜色中。
”魏許?”
李望知感覺她的狀态不太對,出聲喊她。
”怎麼了?”
”可以休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前方道路暢通無阻,魏許聽到他的提議,不假思索的拒絕:”還不困。”
她的睡眠時間點已經被今天的這一通電話打亂。
李望知從内後視鏡看向她,她側着臉看向窗外,紮的低馬尾已經松散開來,後來自己像是注意到這一點,解開頭繩,潦草的梳理一下頭發,神情淡漠的紮回原來的樣式。
修長的手指輕輕搭着方向盤,輕微敲打着節奏,不經意開口:”你平常很晚睡?”
話落無聲。
”魏許?”
李望知試探性的開口。内後視鏡隻能看到一半的身側,她在做什麼?
透過後視鏡,本該隻能看得見一半的側臉突然轉過來,看向他,眼裡似乎是沾染了燈光的亮意,重複:”你剛剛問什麼?”
車開進了隧道口,半降的車窗風口聲太大,聽不清。
”我說,你平常很晚睡?”
他的聲音好像和風聲融為一體了。
車窗被降上,風聲一點點消失殆盡。在等待的三四秒裡,車窗門徹底合上,隧道裡嘈雜的聲音被蓋住,她的聲音才清楚的從後方傳來,”我有點失眠。”
話題就此打住。
路上的指示牌顯示已經快到鎮江了。李望知從椅子上拿起手機遞還給魏許:”後面的路知道怎麼開。”
月色漸隐,汽車在鎮門口發出熄火的聲音。魏許下車,第二聲碰車門的聲音響起,看見李望知也下來了。
他叫住魏許,提起在醫院的事情:“這件事情你後續不用再去了,會有人跟進解決。”
站在車前的人措辭得宜,眼底分外清明的看着她。
魏許忘記如何結束了這一場對話,隻是記得那晚的燈光格外敞亮。
淩晨的鎮江空無一人,隻有每家四合院門前的小燈亮着。魏許循着燈光往漆黑黑的小路裡走。
走了幾步又重新回來,“咚咚”有力的聲音透過玻璃,車窗門被敲響了。
外面的臉蒙着一層灰色,是剛剛走了幾步回來的人。她略微俯下身,眼裡懷着幾分不好意思,等看全他的臉,魏許才說:“剛才在醫院給忘記謝謝你了,你等會兒回哪兒?”
這一會兒,她的眼裡又轉變成十足的謝意。李望知盯着她的眼睛,輕微揚起嘴角,不答反問:“你好像很喜歡說謝謝?”
魏許沒料到他這麼問:“有嗎?”
聲音還帶了點自我懷疑,好像真的再回想說‘謝謝’的次數。
李望知單臂搭在車窗上,略微探頭,跟她開起了玩笑:“不下五次?”
“我在附近訂了酒店。”
這個回答在魏許的意料之中,但她似乎還打算繼續刨根問底:“你是從哪裡過來的?”
亮晶晶的眼裡有幾分懷疑,像是在印證自己的猜測開口。
“還有問題?”
“你不能用反問來回答問題。”
看來這是最後一個問題,看着給她眼裡如同點點星光的求知欲,語氣刻意咬字清楚的說:“北市。”
她的反應超出了預想。這一次,聽到‘北市’時第一的反應不再是抗拒。
魏許若有所思,從北市來這裡的時間,兩個小時的路程不止。
“怎麼,想不到我會來?”
被徹底戳穿了心裡的想法,魏許語氣低低的,又有點慢吞吞的表述:“我隻是覺得你出現的很及時。”
李望知趕她:“早點回去休息吧。”
從他身上收回眼,魏許與他道别:”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之後轉身重新走進那條略帶薄光的小巷,各戶門口提燈的光雖然微弱,照亮走的路綽綽有餘,走着走着,身後又突然多出一束白花花的強光。
李望知調轉了車頭開了遠光燈,看着她走遠。
怕被青石鋪的路絆倒,魏許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但一次也沒回頭,在影影綽綽的白光裡,她的記憶隐約勾勒出一些畫面,但像是海上的泡沫一樣,抓不住又很快随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