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九曲十八彎，耽擱了不少時間，卻也是個讓乘客們能專心學習的地方——為了能免票上劍門關，大家提前練習背誦《蜀道難》，由周遙川這位老師帶着，輪流接詩，誰沒背下來回頭請吃飯。

最慘的要屬馬亮，明明有認真背，吃飯睡覺都在背，還是卡殼了六次，得請大家吃六頓飯。路過當地賣紅心猕猴桃的攤位，他幹脆去買了些，抵了一頓。

艾征天年紀小，腦子活分，大概還有點高考的底子，居然能背得一字不差，讓馬亮羨慕萬分。

周遙川提前做攻略，了解到從北門索道上到半山腰後，有三種路線向上：纜車、鳥道、猿猱道。

纜車最輕松，鳥道和猿猱道都要提前預約。前者是走陡峭的山路，後者則是付費才能體驗刺激的“高危運動”。

“途哥和小艾坐纜車吧。”馬亮考慮大家的情況，常途得開車，别運動過度；小艾有點恐高，别堵半路上了。

剩下四個人确定自己沒有啥高血壓心髒病恐高症，都可以參加之後，決定抽簽。

“去那條路都可以，畢竟殊途同歸。”沈逝水還是在掌心哈了口氣，就像是給紙飛機哈口氣的儀式似的，這才伸出手去抽簽。

最終沈逝水和周遙川抽到了猿猱道，預約成功。

“周老師會害怕嗎？”沈逝水笑嘻嘻的，像是半點兒都不怕。

周遙川回想着在攻略裡看到的畫面，眼角帶笑，“聽說劍門關會懲罰每一個嘴硬的人。”

沈逝水摸了摸嘴唇，意有所指似的，“還好我嘴軟。”

“希望咱們上了道都别腿軟。”周遙川輕飄飄地說着，沒有透露一點兒。

等到了猿猱道前，測過血壓簽過免責，沈逝水咽着口水打起了退堂鼓，但看見周遙川視死如歸地往前走着，也隻能緊了緊安全帽，握緊了保險扣與鎖鍊，慢吞吞地沿着路向前走。

再向前，就是一側的岩壁了。

沈逝水低頭看着90度峭壁的工夫，周遙川已經往前沖出去五六步了，面向岩壁，拉扯着岩壁上的鐵鍊與繩索，腳下螃蟹似的橫向邁步。

背後就是萬丈深淵。

沈逝水一咬牙，踩上了岩壁上狹窄的空檔，将身子拉上了峭壁。

“周老師……等……等等……”沈逝水有點虛弱地呼喚道。

周遙川停下步子，趁着還沒到換保險扣的地方，便又向回走了兩步，頂着已經打開的運動相機，看向顫顫巍巍的沈逝水。

“暗潮老師，别往下看。”周遙川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勸說道。

山風拂過沈逝水的面頰，發絲在耳畔淩亂着，黑色的耳釘映着燦爛陽光，沈逝水深吸口氣，嘴角高高揚起，“沒事，我能行的！”

他眨了個眼，就看周遙川一隻手抓着鐵鍊，一隻腳踩着矮階，另一側手腳和半個身子已經探出懸崖，對他招了招手，又收回了腳。

周遙川的神情則顯得十分興奮，整個人都在發光，“沈先生，快追上我吧。”

追上周老師？

沈逝水立刻抖擻精神，腳下踩穩，立刻挪動身子與保險扣，慢慢接近過去。

周遙川繼續往前走，偶爾提醒一下他頭頂的岩石，道路變窄需要注意重心，需要彎腰的地方還會稍稍伸着手等他一會兒。

和沈逝水“面壁思過”不同，周遙川會轉過身，看向懸崖另一邊。

視野格外開闊。身處懸崖側邊，腳下萬丈深淵，忽然産生了縱身一躍的念頭。

古代沒有如今的安全裝置，他們卻能在峭壁側面開鑿出僅容一人的險路，并從此往返，實屬不易。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這猿猱道，便要人如猿猱般爬行通過。

周遙川走路的節奏很穩定，沈逝水亦緊追不舍，和後頭的人就拉開了距離。

前後皆空，仿佛這片天地隻有兩人在追逐。

他們各自戴着運動相機，也就沒有再用其他設備，免得掉下去撿不回來。

終于到了最後一步。

周遙川站在結實的土地上，将手伸向了沈逝水，粲然而笑。

他随即握緊了那隻汗涔涔的手，牢固得就像是某種堅定的誓言。

沈逝水握緊了手，由于慣性撲在周遙川身上，空蕩蕩的腦子這才緩過勁兒來。

周遙川輕輕推了推他，往後撤開半步。

“恭喜我們抵達終點。”他輕聲說着，悄無聲息地掙開手，走向工作人員。

大概是覺得這裡還有其他人吧。沈逝水還有些回味，跟在人身後，笑得眼角都起了皺紋。

這應該算是追上周老師了吧？

等他們到達約定好的集合地，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馬亮坐在台階上咕咚咕咚地喝水，臉色還有點白。問起來也是剛剛才到，時間主要花在排隊上，還有扶着馬亮挪過來。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真是見識到了！倒也不那麼吓人，就手機差點兒掉下去！”

馬亮噫籲嚱了半天，嚷嚷着要看“猿猱隊”的拍攝成果。

先看的是沈逝水的，怕聽見他吱哇亂叫，幹脆沒開聲音。

“沈老闆你這視角太固定了吧……”馬亮偷眼掃着周遙川，嘴上沒再說什麼。

這不是牆壁就是周老師的畫面，基本隻能當做花絮了。

也得虧他沒看到最後沈逝水撲過去的樣子。

等看到周遙川那無比開闊且運動流暢的畫面，馬亮不由得大為驚歎。

“周老師您是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周遙川搖頭，“倒也沒什麼怕的，畢竟有保護措施。”

馬亮歎口氣，不忘調侃一句，“沈老闆，周老師的攝像效果要超過你了啊。”

“無所謂。”沈逝水心情好時脾氣也好，去旁邊給大家買了水果果切吃，當然了，先給周老師。

這一趟風光拍攝還算順利，待看到“沒人疼就來爬劍門關，爬完了渾身疼”的牌子，蔚岚樂得不行，專門拍下來發給了單身好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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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休息過後再啟程，從廣元進入綿陽境内，第一個目的地就是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