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言杞會這麼安排,倒是為難他如此蜷在衣櫃裡了...
“拜見王大人。”
“久違了,顧夫人。”
未免引起屋外之人懷疑,二人聲音壓得很低,不得不站近了些。
時間緊迫,顧雲單刀直入,“上次西郊戰起,承蒙您救命之恩,我說過會報答您的恩情,不知您可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
“特别是關于周将軍的。”
王載晞原本頗為疑惑,大費周章私下見面,就是為了說報恩的事?但聽到顧雲後半句着重強調的話,他倏地眯起了眼睛。
她難道知道什麼?
“顧夫人這是何意?”王載晞面上慣常的笑卻已斂去不少。
“時間緊迫,你我沒有時間繞圈子。我隻問您,我要去兖州,您能否出手相助?對應地,您若是想從周其钺這裡得到什麼,我也可以幫你。”
她竟然要他幫她去兖州?一個計劃瞬間在他腦中成型。
簡直是上天助他。
不過,周其钺...她竟敢直呼其名,似乎還頗為不屑。而且周其钺那麼在意他二人接觸,再怎麼樣應當也不至于派自己的枕邊人來施行反間計...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成竹在胸的樣子,面色幾經變換,最終又回到了平常那副溫柔和煦的樣子。
“你要我如何做?”
果然,周其钺的懷疑并非毫無道理,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顧雲卻沒有立刻開口。
其實,她在賭,王載晞何嘗不是在賭。
他接到幕後那人的指令,要他将周其钺引去兖州。藥瓶裡有三顆藥,說明給他的期限是三個月。
他雖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文弱,可到底勢力單薄,關于周其钺的消息他打探到不少,卻還未發現有什麼能将他引去兖州。
再加上,守将不可擅自離城,要讓周其钺本人去兖州,他的确有些傷腦筋。
如今,三月期限将至,若是助她出逃,他直覺此事能成。
因此,王載晞對她接下來的話屏息以待。
顧雲的沉默不過瞬息,王載晞卻感覺時間被無限拉長,待到聽完顧雲的計劃,他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從前隻覺得她是個純真善良的女子,可亂世之中的善人不免帶着一股天真,甚至有些愚蠢。
但此刻,他清楚地感覺到了她的變化,王載晞仿佛從來沒有正視過她一般地緊緊盯着她,顧雲也堅定地回望。
她很敏銳,也很有勇氣,敢這麼單槍匹馬地來找他合作。
她此刻的眼神裡有對自我的笃定,也有野獸般的冷靜與決絕,甚至無端讓他覺得有些冷血。
冷血?那個軟和得像雲一樣的人,那個聽聞他有未婚妻會偷偷垂淚的人,竟然能有這般讓人戰栗的眼神。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小心思,是以順水推舟、見機行事,不過是不想放過周其钺身邊任何一個突破口罷了。
倒是她一次次讓他刮目相看,不僅身負一技之長,還有兼濟天下之心,明明她自己都這麼弱小。
說要讀書識字便跬步不休,得知他心有所屬便當斷則斷,甚至還能神色清明地來與他談判。
她仿佛永遠能在自己的路上堅定地走着,旁人一眼看去或許笑她走得慢,可當某天回神時,恐怕已隻能看到她遠遠的背影。
這一點,連他也自愧弗如。
事到如今,他真有些欽佩她,王載晞自己也說不清,自己伸出的那些“援手”,究竟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還是單純地想幫一個自強的人走得更遠。
“好,屆時會有人接應你。”
聽見他的應聲,顧雲心頭大定,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些許。
随即,她從袖口掏出一張圖紙遞給王載晞。
“最後一件事情,勞煩您着屯田司工匠按此圖紙打造兩份,最晚四日後,送到言先生手中,多謝。”
“這是何物?”
顧雲輕笑,“是個好東西,圖紙贈您,工匠制出成品後,想必會令您滿意的。”
王載晞也含笑接過圖紙,姿态風流,一如往日。
顧雲卻無意多看,“這便是我所有的要求和能給的好處,請問王大人的條件是?”
“屆時你便知道了。”
她的眼神生疑,他又補充道:“無需傷天害理,亦不會傷你性命。”
顧雲斂眉,“好,那便恭候王大人安排。”
王載晞颔首,“夫人手上也沾了些墨迹,待會兒完全幹掉恐怕更不好擦洗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二人的談話至此結束了。
顧雲正準備走向水架,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吵嚷,嘈雜的腳步聲中,言杞的聲音尖利得有些刺耳,生怕别人聽不見似的。
“民女參見周将軍!您可是來尋顧娘子的?”
顧雲猛地與王載晞對視,眼裡盡是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