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毅自從派人趁着戰亂救回朱峰,就再也沒有去平城地界晃悠過了。
這個周其钺,實在是惹不起。
不過好在,雖然丢了個玉冠,但卻沒有麻煩繼續找上門來。也許那個玉冠被别人買走了,并未落入周其钺手中。
他派出去的那些人,都隻道是玉冠貴重,上次當得虧了,他才一再派人去追查。沒有人知道,玉冠背後隐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與如今雄踞西北的頭兩号人物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朱峰是從前在岑繼麾下從軍時便和他一起的好兄弟,他知道其中内情,因此憋了口氣,在牢裡受了刑也未向周其钺透露半分,甚至連自己的身份也一口咬死。
這麼多年過去,邝毅已習慣了在白水寨的日子。若非走投無路,他已經不想再折騰了。能在這太烏山深處過完餘生,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那個玉冠,丢了也算好事,此番前塵斬盡,那件事與他再無關系了。
這日,邝毅帶着幾個兄弟外出剪徑劫掠,晨色熹微,竟有一落單女子獨行山澗之中。
她身着騎裝,窄袖長靴,頭發用木簪随意挽就,整個人瞧起來利落敏捷。她自顧自走着,完全沒有注意到樹林掩映後的他們。
邝毅是個識貨的,她這身騎裝看起來平平無奇,剪裁、布料卻無一不是上乘,說她身上沒錢可沒人會信。
朱峰瞧邝毅神色,知他所思,“老大,上?”
邝毅卻沒有立時行動,反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他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顧雲在山澗中快步走着,隻想快速離開這片區域。
昨夜青松與她說過,太烏山時常有山匪橫行,據說他們最愛活動在荒野深山的邊緣,既方便隐匿,又可做“營生”。
她此刻所在的山澗便是他們常來的地方,但隻要穿過此處,再下山便可直達兖州。
因此,顧雲此刻恨不得脅下生雙翼,好立馬飛到山澗之外,再快快找到家人。
陌生的山間環境使她心裡稍有不安,但隻要攏一攏袖口摸到腕上的那個東西,又會讓她安心不少。
再加上青松同她說過,山匪大多好吃懶做,大都喜歡等到晌午時分才出巢活動。此時的顧雲便趁着時辰尚早鉚足了勁向前趕路。
于是,等她察覺到異樣的時候,已經晚了。
前路出現了幾個魁梧的身影,虬髯剽悍,兇神惡煞,一看就不好惹。
再往回望去,同樣的幾個山匪堵在路口。
氣氛一觸即發,顧雲無比崩潰——是誰說清晨不容易遇到山匪的!
其實,青松的說法沒錯,隻是不巧...帶領白水寨的是一幫落草為寇的兵。
顧雲内心的悲鳴不過一瞬就平息下來,她明白,現在不是倒下的時候,她眼下隻有靠自己...
顧雲打起精神,先行一禮,好聲好氣地問道:“各位兄弟,小女此番去娘家探親,偶然路過此地,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方便?到了我們的地盤,哪裡輪得到行你的方便?”朱峰先行開口,兇神惡煞。
“請問尊駕待如何?”
若是劫财,她不是不能将身上的錢财舍去一些,可若是害命...
顧雲默默盤算着,僅有的五支袖箭,該如何放倒這七八個壯漢。
還好,他們不算窮兇極惡——“身上的錢财,都交出來!”
顧雲悄悄舒了口氣,默默打開身上的包袱,将幾支珠钗放到面前的空地上。
“各位大哥,小女夫家不富,身上值錢的就隻有這些了。”
見他們神色淡淡,顧雲為表誠意,将整個包袱都翻了出來。翻倒之間,又掉出來一些亮晶晶的首飾,顧雲陪着笑繼續堆到地面上。
他們仍抱臂看着她。
“真的隻有這些了,各位大哥請看。”
說罷,顧雲抖抖包袱,裡面隻剩一套衣服、一小袋幹糧和幾本書,值錢的果真都堆地上了。
她默默觀察着,他們當中好些人見到珠钗後神色驚喜,她趁此時間連忙說道:
“還望各位大哥能看在這些東西的份上,放小女一馬,再不趕路,家裡父母該着急了。”
她已經拿出她的誠意了,這幫人若是隻謀财,足以讓他們滿載而歸了。
攔住前路的朱峰見此情形,示意堵在後方的邝毅。
邝毅穩步走近,越過她的背影走到近前,顧雲也連忙轉頭應付這個壓迫感十足的男人。
出乎意料地,他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在看到地上的那些珠寶後驟然沉了下去。
“來人!把她給我綁回去!”
顧雲大驚,“為什麼?我都把值錢的給你們了,不能這樣啊!”
邝毅卻冷笑,直盯着她,“周其钺,是你什麼人?”
顧雲聞言一愣,就在這一愣神間,她被綁得結結實實。
邝毅見她錯愕,卻答不出話,心中的猜測更加落實了幾分。
随即,他看向朱峰,“咱們拿周其钺沒辦法,還不能拿他身邊的人撒撒氣嗎?”
朱峰突然回過味來,複又看向顧雲,一個“哦”字拉長了語調,百轉千回。
“我說你怎麼有些眼熟啊,正月初一那晚,周其钺就是在陪你遊街!”
“弄了半天,你居然是他的女人,當真是上天有眼,竟把你送到我們手上了!”
“走!”
朱峰猛地一拉繩子,顧雲被這股大力拉得一個踉跄,一句話來不及想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