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飲溪一邊哭,一邊講出事情全貌。
原來自從白雲那件事後,阿宇就一直同她置氣。在護送曹叔曹嬸去雪嶺村的路上,他趁鹿飲溪不注意,竟偷偷溜走了。鹿飲溪急得團團轉,想起熊升樹曾傳信說自己在燕山一帶,于是連夜趕來尋他。
“半大小子身上沒多少錢,跑不遠的,”熊升樹安慰道,“沒準這會兒已經溜回禦靈門了。”
“沒,我在和龍分舵往門裡傳信了,”鹿飲溪絞着衣袖,“師父說他壓根就沒回去。”
聽完全程的賀振翎:“阿宇他……”
“那孩子……”熊升樹知道他想問什麼,但不知從哪講起,幹脆從頭解釋。
“你也知道,我師父早在創立禦靈門前,就有獨自一人在外遊曆的習慣,如今一把年紀仍是如此。他從不帶我們這些弟子,也不帶照顧的下人。我們實在勸不動,就随他去了。一年到頭,我們也就年關前後能在禦靈門見到他。”
“獨自一人在外,難免會遇到危險,那年就是……”他也不清楚危險的細節,隻知道後來的事,“好在老頭子幸得一對年邁夫婦相救,沒有大礙。”
“再後來,那對夫婦因病逝世。我師父為了報恩,便把他們唯一的孫子接回禦靈門。”
賀振翎:“這孩子就是……”
鹿飲溪:“對,就是阿宇。”
“阿宇與我和飲溪不同,沒經過拜師茶那一環,是半路被師父接回來的。他的靈根擺在那裡,我師父也不指望他能有什麼成就,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行,”熊升樹無奈道,“但阿宇那孩子……或許是從小失去親人的緣故吧,心思比較敏感,自尊心強,所以門中沒人敢跟他提靈根的事。”
鹿飲溪:“尤其是他發現自己勤學苦練,付出的努力不比同齡人少,卻遲遲沒有進步,難免……”
熊升樹朝賀振翎使了個“你懂得”的眼神:“半大小子正是叛逆的年紀。”
“不懂,”賀振翎半玩笑半正經道,“我小時候沒叛逆過。”
熊升樹:“……”
鹿飲溪笑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呀。”
熊升樹掩唇咳了兩聲:“所以尋人的法子都試過了?追蹤符用了嗎?”
“試過了,”鹿飲溪的笑容淡了些,“像追蹤符這類東西,本質上還是為了捉妖。阿宇若存心想躲,我們根本沒有辦法。”
“不妨換個思路?”賀振翎提議,“我們的方法行不通,不代表妖怪的方法也不行。”
熊升樹瞪圓了眼睛:九尾狐妖在你這兒就是幹這個的?
這已經不能叫殺雞焉用牛刀了——讓吟瑜找阿宇,其大材小用的程度與請東海龍王澆花不相上下。
“有道理!”鹿飲溪會錯了意,還以為賀振翎說的是白虎。
她激動地看向熊升樹,卻沒瞧見他小指上的玄鐵指環:“白虎……”
“嗯……白虎沒了,”熊升樹露出小指,“但我新結識兩隻狐狸,我們可以拜托他們試一試。”
鹿飲溪:“狐妖?”
賀振翎:“其中一隻你認識。”
“……該不會是賀前輩那位同伴吧?”鹿飲溪得到他的答複,震驚于自己竟未能在善玉看穿吟瑜的身份。
她意識到吟瑜的尾巴必然不是小數目,但眼下顧不上這個了:“可他看着不是很好相處,也不太喜歡阿宇……會幫忙嗎?”
不好相處?有嗎?賀振翎倒是沒看出來:“放心,他會幫忙的。”
***
吟瑜和春岸提前返回趙明德這裡。吟瑜檢查着繩索:“問到他名字了嗎?”
“問到了,叫趙明德。”春岸走至趙明德身前,凝神開始感知記憶。
掌握被感知者的姓名,是她感知記憶的必要條件。此前她能讀取熊升樹和賀振翎的過往,是因為吟瑜早在來燕山的路上告知她了。
不多時,春岸呼出一口氣:“他是被程天錫的父親安插在程天錫身邊的。”
“虹霓宗宗主?”吟瑜并不意外。畢竟除了親爹,也沒人有能力在程天錫身邊安插眼線。
春岸:“程天錫原本打算在燕京多住幾日,再來燕山試劍。不料他被他父親傳家書催促了,這才被迫提前動身。”
吟瑜嚴肅起來:“他老爹有問題?”
“問題大了,”春岸往前追溯,“趙明德初秋去雪嶺找黑熊妖,也是他指使的。”
吟瑜:“還看到什麼了?”
“其他都是些零碎片段。趙明德平日跟着程天錫,與程宗主聯系不多。程宗主隻在下達命令時找他,”春岸如走馬燈般掃視趙明德的記憶,“兩年前,趙明德動身前往雪嶺前夕,曾與程宗主有一場對話。内容有些複雜,大人您自己看吧。”
吟瑜眼前畫面一轉,石闆小徑兩側栽着初秋的丹桂,金燦燦的花瓣随風飄落,看起來像虹霓宗内的某處幽靜花園。假山流水間,一個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
他和春岸透過趙明德的視角,看到中年男子轉過身來,眼角細紋間有着位高者獨有的銳利。
趙明德行禮:“宗主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