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月白懶撩起睫羽，道：“是麼？”

黎攸以手做畫框，在他面前比劃，頰上半邊梨渦若隐若現：“對對對就是這樣，眼神放空，别做表情。诶诶诶，你别勾唇啊！”

荼月白将她的手擋開，笑得譏诮：“我才不做什麼聖人谪仙。”

末了，藍眸慢慢移向黎攸帶着銀镯的那隻手：“做你的傀儡不就夠了麼？”

就在那細長指骨差一點就要攀上黎攸的手時，她靈巧擡臂一躲，而後嘻嘻道：“這不是因為我們的惡妖大人法力高強，神通廣大麼。為了促進我們的良好合作，這才迫不得已……”

大拇指和小拇指相接，黎攸擺出了一副起誓的手勢：“我發誓用它隻是為了保證我自己的安全，絕對不會控制你做什麼壞事。”

荼月白笑得意味不明，使壞似地将臉湊近她，道：“我又沒說你什麼，那麼緊張做什麼？”

黎攸一哂，不言。

荼月白斂回視線，托腮，狀似無意地問：“你是怎麼上的旭晟山？”

黎攸一怔，老實道：“我也不知，一年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隻知我醒來後便是師尊的徒弟了。師尊說，我是靈根受損的同時也損了記憶才會如此的——”

停頓片刻，她又歪頭道：“怎麼了嗎？”

荼月白淡道：“無事，随便問問。”

“行吧，”黎攸大緻給他講了講捉魔的安排，而後指着桌上的食盒道：“這裡呢，是為你準備的吃食，你要是餓的話就自己吃些。時間不早了，明日破曉我們便要啟程去楓漁，那我先去睡了喔。”

不待他回答，她便一躍起了身，幾步回房，掩上了門。

然而下一息，門突然打開，黎攸又探了腦袋出來，鹿眼彎彎，狡黠道：“荼月白，合作愉快。”

門落，荼月白盯着那門闆，薄唇翕動，最終還是緊抿了抿。

*

翌日天還未亮

貪睡的黎攸頭一次起得這般早，洗漱，穿衣，梳頭，提包袱，一氣呵成。

可當她拉着荼月白抵達約定地點時卻傻了眼，偌大的山門廣場空空蕩蕩，不見一點同門的影子。

夜深似墨，烏雲遮月。

來早了……

黎攸将包袱往地上一放，尋了一棵大樹便掀裙靠坐了下來，而後随手拉了拉身邊的雪衣衣角，仰頭望着那惡妖少年道：“我們來早了，坐下歇會罷。”

荼月白不動，隻是挑眉斜睨她，道：“你是準備搬家麼？還有，我們為何要等你那些同門？”

黎攸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一副輕松自在模樣，搖着小腦袋坦然道：“因為我菜啊。”而後她指了指身邊的包袱，道：“至于這些啊，這裡面盡是補靈石，我沒有那個不行的，所以同樣的，我沒有同門相助也是不行的。”

荼月白冷笑一聲，道：“既如此，你便和他們一起去好了，為何非要拉我一同？”

黎攸愕然，是她非拉他去的沒錯，可她為何從這話中聽出了其他的意味？

未等黎攸回答，荼月白淩空一拂，虛空之中立刻出現了一個畫軸似的物什，那畫軸懸空而立，倏地在她眼前展開。

這竟是一副江南小院圖，白牆黛瓦，青石梧桐，院門之上挂了一塊牌匾，寫了“東方既白”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那畫卷上盈盈繞着陣陣赤光，仿佛有一種吸引他們觸碰的魔力。

黎攸眼底映出那畫，懵然道：“這是……”

荼月白左手甩起一旁的包袱扛在肩上，斜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腕，道：“不想被丢下的話就抓緊了。”

“诶，等等，啥！？”

黎攸還未反應過來，但還是下意識地伸了手，就在她的指尖攀上他腕骨的那一瞬，狂風大作，赤光迸炸，絢爛刺目……

黎攸側編的麻花辮飛揚，甩到了她自己的臉上：“什麼！？”

大叫間，黎攸下意識阖眸，幾息後，一股濕潤的青草泥土香豁入鼻息，而後便聞陣陣鳥鳴。

而後便是荼月白冷淡的聲音：“好了，放開我。”

睜眼，黎攸當場怔在原地。

面前哪還有漆黑一片的旭晟山前廣場？取而代之的是晨光照耀，微雨飄落，水霧氤氲，一座精緻小院聳立眼前，院上牌匾書寫着“東方既白”。

一模一樣，分毫不差，這分明就是方才那畫中之景。

黎攸心中隐隐有了猜測，不由驚道：“你别告訴我這就是楓漁鎮了？”

荼月白颔首表示肯定。

黎攸知曉，在旭晟山中隻有掌門師尊落黛紫會用傳送陣，可那陣法極耗法力，能夠傳送的最大距離也不過百裡。而黎攸方才看到，那惡妖隻是為那畫軸注入了一絲靈力，便可一瞬幾千裡，這究竟是何等法器？

黎攸震撼之時，荼月白早已長腿一邁，行到了人家院門口。

黎攸一驚，回了神：“诶，惡妖你去哪，那可是人家院……”

說話間，荼月白已然推開了院門，回眸挑眉笑道：“人在哪？”

黎攸兩步跟上，向内一看，果真沒有人生活的蹤迹。

院中雜草叢生，屋檐之下搭一花架，數不清的碧綠藤蔓攀援而上。

黎攸不由奇道：“你怎知這是空院？還有那畫軸是怎麼回事？是你煉化的法器嗎？”

此時的荼月白已經落在了黎攸的身後，他以兩個字答她：“不是。”

“……”

好吧，三個問題，荼月白隻選擇性地回答了最後一個……

忽然，黎攸眸光一凜，她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