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藍睇了關切的神色過來，不言。

末了，少女沖竊藍露出大大的一笑，露出淺淺梨渦顯得格外俏皮：“那師姐，我就先去睡了哦。”

言罷，腳又帶她挪進了屋子。

屋房木窗半開，縫中逃入幾根枯葉枝丫，皎皎銀光碎于其上，落下的淡影懶映于地闆之上。

桌前，黎攸将那瑩白精靈耳飾随手摘下，放在了一隻木盒中，而後她随手拿起了一本書，也不開燈，就借着皎潔的月光看。

不過，她也僅是皺起半邊眼皮，木然瞧着那些在她眼前變作遊移流雲的豎折彎鈎發愣，嘴裡一張一合地反複咀嚼着同一段故事情節，牙齒震顫着灰白的蠟塊咯吱作響。

忽然，如水的琴音袅袅而起，溫潤音符躍上枝頭，滑落在一片銀白世界，為地上的樹影伴起綿柔舒緩的節奏，樹影一怔，心神微顫，而後跟随着暢然的悠揚琴音翩翩而舞。

桌邊少女将書合扣在了桌上，擡眸望向了遠方。

師姐，謝謝你……

*

那日過後，荼月白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當中，而旭晟山四人也開始了對于“眼眶開花怪童”的調查。

他們按照易秋半提供的地圖圖紙将偌大的繪鸢城分成了四塊，一人負責一塊區域，進行了實地的走訪和符篆的分發。

這鬼啊，有一個特點：一般人類的屋房陽氣都重，除非有人誤請了鬼們，要不他們是不得入的。而那些陰氣較盛的人家就不一樣了，即使主人不請他們，他們也可直接入門。

旭晟山四人此次所發的符篆也正是除陰符。

黎攸負責的是繪鸢城的西北角，她在這片地方一連調查了好幾日，方才才走訪完最後一家。

調查這一遭，有好多事她都想不通。

這一來呢，“眼眶開花怪童”事件剛剛開始時，繪鸢城中的百姓幾乎家家都請了散修或是風水先生祛除陰氣，她走訪的所有人家，陽氣都是足得很，不存在陰氣盛的情況，那這鬼究竟是如何進入這些人家，奪去嬰孩魂魄的呢？

這其二呢，這處區域現在并沒有眼眶開花的“怪童”，而曾經出過怪童的幾家也并無什麼共同之處，他們都是普通人，職業不同，身份地位不同，家中構成不同，也并未去過包括廢棄“千骨塔”在内的可疑地方，夫婦雙方也在孕前也并未食用過什麼可疑之物。

為什麼城中有的嬰孩無事，可有的卻被奪走了魂魄呢？那鬼挑選孩童的标準究竟是什麼？

而且，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自從“眼眶開花”之事開始後，出現過“怪童”的人家的中年男性都一個接一個地無故慘死。

這并非是個例，而幾乎是全軍覆沒。

那些中年男子的死相也并不好看，一個個就像是被吸幹了血肉精氣的人幹，渾身皮膚像是老樹皮一樣，皺巴巴地緊貼在骨頭上。

忽然，黎攸想到了那日在千骨塔看到的影像，血色花朵，棍形女彘，異色眸童，盛怒人群……

所以，那鬼會不會也是當初被繪鸢城人群殺死的女彘中的一個呢？而當年參與殺她們的百姓，會不會就是她此次報複的對象呢？

但鹿鴉青好似也曾說過，那鬼是自己的親姐姐鹿冥玄，而且還是他将其殺害之後，她才化為鬼的。

可如果她方才的猜測正确，那為什麼一個十六年前就被“魔”殺死的人，會在十五年前化為女彘任人們釘燒緻死呢？

這一切好似都有些說不通……

忽然，陣陣綿柔之音打斷了黎攸的思緒，她停下腳步，分辨出聲音是從她左手側的偏僻小道傳來的。

黎攸心下一陣狐疑，幾步上前，随後淩空一踏，飛身上了一處屋檐。

她伸頭望了望，隻見不遠處雕玉石欄的小樓矗立，樓檐之上有一牌匾，寫了“莳銘樓”三個大字，樓門大敞，堂内金光閃閃，琉璃吊燈高懸，笙歌曼舞。

暖橘色的窗紗帷幔後，人影交疊，姿态萬千，輕吟媚哦，水聲不絕。無骨柳腰，晃人眼，胭粉脂霧，熏客醉，靡靡之音，催心弦。

這偏僻小道之上竟開了一煙花之地，而且這脂粉醉靡味道，實在是有些濃烈熏人……

黎攸皺了皺眉，她着實不喜這個味道，不由得飛身而下，快步離開了。

然而，當她跳下房檐的那一刻，數個上下交疊的白花花的身體，登時消失不見，有的隻是滿樓的鬼氣，和一個個喘着粗氣、頂撞着空氣、興奮到難以自持的男人。

數根藤條破種而出，纏繞上了他們的重要之物。

不知不覺間，她已走回了绛姨染坊，一個擡眼間，她發現染坊的門口停着輛小破闆車，而門則大敞着，一個球狀身影正堵在了門口。

那正是前幾日見到千骨塔附近的血色花後，驚恐萬狀，跌跌撞撞前來尋他們幫忙的石青。

不過，與前幾日的惶恐顫栗相比，他今日的心情看似要好上許多。

黎攸幾步上前去，道：“你在做什麼？”

布衫中年男子左臂擡起，以灰袖抹了把汗，轉頭便看到了梳着側編麻花辮的黎攸，他先是愣了一下，充滿褶皺的肥臉頓時笑成了一朵大花：“诶呀，小修者小修者，你這突然換了個發型我都沒認出來，來來來，你來得正好，我這拿了些東西來，你們一起吃，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