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器畫軸有個禁制,那就是——它必須得跟着傳送者一起走。
而且,好像也隻有荼月白和她能夠啟動它。
等到小姑娘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弭,黎攸脖頸上的赤紅花帶瞬間一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果然,她的靈力隻夠把缃娥一個人送走了。
緊接着,她又去翻了翻自己的乾坤繡袋。
很好很好,補靈珠也沒了。
黎攸轉頭,沒了她的阻擋,無數瘋長的藤條又将石青捆了個緊。
方才,赤紅的傳送法陣自石青眼前消失,一并消失的還有他眼中的光亮,他不顧腕上鮮血嘩嘩流,直接将頭往後一仰,任由無數墨綠藤蔓将他勒牢纏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吧,早知會有這麼一天了,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殺要剮随你們!”
他獨自躺在地上笑得瘋癫,聲音又忽而變得尖利:“來啊,來!”
忽然,滿屋的鬼漢子和女子人棍一并停止了動作,廂房大門悠悠而啟,烏娘表情平靜,信步而來。
而黎攸則是瞅準了時機,在大門關閉之前飛沖了出去。
*
出門後,她便閃身入了另一處廂房。
置于廂房最不起眼角落中的衣櫃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幾步上前去,“砰”的一下開了櫃門。
櫃中登時紛紛揚揚飄出了一堆紙張。
黎攸拾起一張仔細觀看,那是一張繪鸢城的地圖,地圖之上被用綠色做出了标記。
這些标記她越看越眼熟,這不正是那些眼眶開花怪童的人家麼?
其餘的紙張是一幅一幅的男性畫像。
這些,竟都是那些被吸幹了血肉精氣的中年人幹的畫像。
結合之前發生的,黎攸心中大緻對事情的前因後果有了猜測,現在隻待最後幾塊拼圖出現了。
黎攸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探頭出去,廊上依舊空空蕩蕩,而石青和群鬼的廂房依舊尖叫吵嚷。
她沖出去後,那間廂房便沒再開過門了,想來群鬼的目标本就不是黎攸,方才之所以攻擊她們,是因為她和缃娥護着石青的過。
黎攸幾步下了樓,隻見莳銘樓一層正中心的位置有一根二人合抱的木柱,再往前走幾步便是大門。
此時的大門口,一左一右站了兩個大漢,他們雙手結印,正守着這莳銘樓的結界。
這滿樓的鬼明顯是沖着石青去的,黎攸暫且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不過比起這個,她更好奇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這群鬼為何對石青如此怨恨。
對了,追憶珠。
黎攸伸手在乾坤繡袋中掏了幾掏,指尖轉出了一枚鵝黃小珠,她拈着那小珠輕輕一抛,頃刻間,它便化作一隻鵝黃蜻蜓。
這珠子是缃娥煉制的,掌門師尊落黛紫給她的,它可以将她帶到一切妖魔鬼怪的神魂記憶中去,親曆他們的過往曾經。
蜻蜓沖着守門的大漢鬼而去,幾息後,帶出了一條短小的彩帶。
*
十六年前
黎攸甫一睜眼,便見一間破敗小院。
院中擺滿了一張張的圓桌,桌前圍坐着一群人。
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場景,但值得注意的是,這幅景象中隻有黑白兩色。
黎攸忽然明白了過來,這記憶主人是維持莳銘樓結界的看門大漢,他應和烏娘、其他鬼大漢和人棍女子一樣,是一個梧傷人。
梧傷人,不辨七彩,隻見黑白,自然他這記憶的場景也是黑白的。
院中,一群男男女女,圍坐在了兩個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食物,他們身上大多都包裹着布巾,有的是頭,而有的是胳膊,有的則是腿。
石青熱情地吆喝了一聲:“大家不必客氣,盡管吃,盡管喝。”
現在的石青已然是斷臂的狀态,說話間他又将一隻盤子擠上了桌。
記憶主人從食物中擡起了頭,對着石青道:“謝謝您。”
而他的對面正坐着個黎攸熟悉的面孔,烏娘。
在記憶主人和黎攸的眼中,此時的烏娘身着一襲利落窄袖黑衣,眉頭微蹙,看上去就是一個喜怒表露于面上的肆意少女,與她在石青家中那副乖順的人妻人母模樣大不相同。
烏娘的旁邊坐了一個頭發微亂的瘦弱女子,她身上光潔無比,未有任何受傷的痕迹。
記憶的主人一抹嘴,開了口:“這地表人也并非都是惡人啊,比如小地,比如這位好心的男子。”
這位坐在烏娘身側,名為小地的“地表女孩”表情凝滞,動作稍顯僵硬,雖然她被雕地極好,但經過罔象洞那一遭的黎攸還是看出來了些許端倪,她并非是活人,而是一個石雕人!
石雕人小地微微一笑:“這位好心的石公子還是鹿姐姐發現的,是她讓我帶着你們來尋他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