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娘沒有接話,也沒有吃東西,她自始至終都皺着眉:“你的鹿姐姐,鹿冥玄,她去哪兒了,為什麼不親自帶我們來?”
小地道:“鹿姐姐還在繪鸢城裡賣藥草,過會兒便會回來尋我們啦。”
記憶的主人看向烏娘:“小烏,想什麼呢,怎麼不吃啊。”
少女小烏一拍桌子,道:“不吃了,我去尋尋冥玄。”
說着,她便向院門處走去。
原本拿着筷子的小地忽然一個僵硬轉頭,下一瞬,她便速移到了小烏的面前。
小地大睜着眼睛,兩處唇角猛地向上扯,那樣子是說不出的扭曲怪異:“我都說了,她一會就會和你們一起團——聚——了——”
“你,着,什,麼,急,啊——”
電光火石間,一柄短刀□□進了小烏的胸口。
小烏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然後身子一歪,頹然倒了下去。
包含記憶主人在内的梧傷男女們都是狠狠一愣:“你做什……”
然而,下一瞬,“砰——”“啪——”“當啷——”
頭砸盤子聲,碗碟墜地清脆聲,頹然倒地聲此起彼伏。
“怎……怎麼了?”
記憶主人震驚之餘擡起頭,隻見兩桌男女具都癱軟在地,他再一偏頭,石青站在了小地的身後。
二人唇角勾起了詭谲的笑,死死盯着記憶的主人不放,直至他頭昏目眩堕入一整片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記憶主人耳邊傳來一陣嗚嗚的痛吟,他眼睫顫動了幾番,光影忽閃,緊接着眼前才亮了起來。
目之所及的,是滿室的黑色血污,牆上,桌上,椅子上。
地闆上則挨挨擠擠躺着趴着一衆被割去舌頭綁住手腳的男子。以及被割去舌頭挖掉雙眼削成人棍的女子,她們已然不成人形,說她們是女子,不過是看頭發和身形辨别的。
黎攸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場面,和千骨塔那天的情形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于查看記憶是嗅不到味道的,不過看到眼前如人間煉獄般的景象,她也能夠想象到那種叫人窒息的腥意。
現在已然是黑夜,屋房并不大,木窗緊閉,點着支小燭,而在房間的角落,躺着一個唯一身體完整的,已然沒了生氣的女子,她眸子圓睜,面上溢着化不去的怨恨。
那是烏娘,或者說是小烏
黎攸想這下終于知道了,為什麼這群梧傷鬼之中,唯有烏娘身體完整了。
石青手執利刃,滿掌滿衣都是濃黑的血,不時還有血自他指縫中滴下,他嘻嘻笑道:“還是你這招妙啊,為了防止他們叫喊,把舌頭都割下來。男的做肉餡原料,女的當子宮賣錢,诶呦诶呦發啦發啦。”
記憶的主人看得很清楚,就連黑暗的角落也看得清楚——自濃黑夜色中走出了位發絲微亂的少女,正是小地。
此時的她也是滿手的血污,而後面無表情地開口:“男的留留好,等着再殺,省的肉放臭了。”
石青笑應了一聲:“好”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而後便是由近及遠的足音。
記憶的主人看到,有一梳着發髻的纖瘦人影一閃而過,跌跌撞撞往遠處跑了去。
小地警惕回望:“誰?”
石青扯過一白布條,一絲不苟地擦着手:“哪有誰,是你聽錯了吧?”
木窗依舊緊閉,可紙糊的窗戶上分明多了一處人為戳開的小洞。
小地盯了那裡幾瞬,轉回頭來對着石青道:“為何非要砍臂砍腿,完整些的不是更好?”
石青獨臂不好擦拭血迹,于是自己跟自己的左手較起了勁,末了他一個憤怒便将雪白的布巾狠狠擲在了桌上,輕呸出聲:“我他媽偏不讓那些嘲笑我的老光棍享用完整的!”
他又将自己沾滿血污的手放在了盛水的木盆之中:“不過不止如此,我們繪鸢缺女人當真是缺得緊啊,那千骨塔知道嗎,之前放的呀,全是女娃娃,這就導緻城中女人啊越來越少,這外地的嫌我們這邊偏,女人們騙都騙不來。你是不知啊,這城中男的,有的口發洩解悶,有肚子生個活娃,就已經是樁艱難事了。”
“而且啊——這帶舌頭的亂講話,帶紅眼睛的他們還會怕,帶四肢的亂跑,亂敲,能寫,這萬一寫出對我不利的言論,或是她們暴露了紅眼怪物的身份,之後我看誰的熱鬧去!?”
“此番,我可不止是要賺錢,還要報複整個繪鸢,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也嘗嘗生出紅眼睛怪胎的滋味!”
末了,石青又道:“那便勞煩你幫我看着,我先回去,免得銅娘起疑,她最近啊,腸胃不太好,總是作嘔。”
這時,石青的第一任妻子銅綠還沒有跑。
小地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拈起了血,笑了一聲:“好。”
那這石雕人少女小地呢,她又是為了什麼,出賣原本和她同行的一衆梧傷人呢?
石雕人,石雕……
黎攸心下一沉,看着她蓬亂的頭發,心中隐隐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