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缟羽沉聲道：“繪鸢城的行屍黛紫已然清理完畢，城西似乎起了火，我們準備先去幫忙滅火，而後再去繪鸢墳場那邊調查一番。”

落黛紫雖然年紀不大，但一手淨化符确是用出了辰砂當年的風采，就連苦修了幾十年的瑩缟羽都比不上這個小輩。

強大的淨化怨氣的靈力，這是落黛紫和辰砂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們随便修煉一下，便可達到瑩缟羽和黎攸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不僅如此，黎攸還聽說，這位落黛紫師姐還會一種極為厲害的法術，甚至有肉白骨再生軀肢的能力。

黎攸應道：“嗯，那我跟師父師姐一起。”

瑩缟羽淡然瞥了一眼左眼捆紮着雪白繃帶的少女，道：“你，還可以嗎？”

黎攸抱起地上的小白：“可以。”

瑩缟羽點點頭，而後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紙包遞給黎攸，道：“墊墊肚子。”

黎攸打開紙包，一陣肉香鑽入鼻孔。

這個味道她太熟悉了，是易藕絲爺爺家的肉包。

饑腸辘辘的黎攸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笑道：“多謝師父。”

*

在三人在熟悉的街上走着，一路零零散散的是數具被行屍撕咬緻死的屍體，而身體的邊上，他們的家屬正在撕心裂肺地嚎哭着。

行屍的數量太多，即使修士們的力量再強，但也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

黎攸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在距離绛姨染坊還有幾個街口的時候，黎攸遠遠看到了走水的位置，那并非是绛姨家，也非肉包爺爺易藕絲家。

黎攸莫名地松了一口氣，懸着一路的心也落了地。

可當她走近時，卻沒猛然看到易爺爺家的門闆破了個大洞。

蒸籠和架子都在地上散落着，白瑩瑩的面粉也鋪了一地。

黎攸的心猛然揪起，而再一回頭，她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街上燈火通明，绛姨染坊的大門緊閉，但門口卻是趴坐着一個血人。

在燈火的映照下，黎攸看到，那人的後頸幾乎被行屍生生啃斷，背部也是血肉模糊，而染坊大門上，台階上，那人的墨綠裙擺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迹，空氣中彌散着陣陣腥甜。

而這具墨綠的身下偶爾傳出一陣嗚嗚咽咽的孩童哭聲，一陣風吹過，這具奇怪屍體頭上绛紅色的頭巾随風舞動。

黎攸如遭雷擊，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那绛紅色的頭巾刺痛了她的眼。

她哆嗦着上前，突然，染坊的大門應聲而開。

男童聲音傳入黎攸的耳朵：“爺爺，壞家夥們都走了嗎，我們現在開門沒問題了吧？”

黎攸僵硬扭頭望去，她脖子上的骨頭随着她的動作咔嚓作響。

隻見從绛姨染坊裡走出了一老一小，那老者本還捂着男孩的雙目，笑得慈祥欲答話。

可當他看到單目血紅的黎攸時，登時愣了。

那老者正是黎攸一直尊敬的肉包爺爺易藕絲，而他一直護着則是自己的孫子，易秋半。

“你！們！”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黎攸提着丹青憤而上前，就在劍尖距離易藕絲隻有半寸的時候。

一陣瑩白靈力襲來，擊偏了她的劍。

瑩缟羽大喝一聲：“黎攸！你想做什麼！”

對普通人出劍可是修者的大忌。

易藕絲這時也看到了門口绛姨的慘狀，隻見他瞳孔猛地一震，而後便抱着小孫子頭也不回地鑽回了家中。

可他家已然沒了門，窗也損壞了。

正因如此，他哆嗦的聲音傳入了黎攸的耳朵：“我…我…我也不知…我以為…以為她見不…不開，就…就會…會走了啊…我…我也是…沒辦法的啊…我也…也怕，我也有孫子。對！對！那…那些怪怪物破了我的包子店，我能怎麼辦啊！誰讓這女的當時非要在外面，誰讓那小東西非要出去找她娘親，要……要不我們可以一起……一起活的啊……”

而此時的瑩缟羽也費力地扒開了绛姨已然僵硬卻倔強護女兒的屍體，從裡面抱出了哭到昏厥但仍舊抽噎的竊藍。

看着眼前的場景，想起自己方才吃了什麼，黎攸忽然胃中一陣翻江倒海，她疾跑兩步，扶着牆壁不停地幹嘔了起來。

半晌，她抹了抹眼睛，借着月光瞥到了那白紅色百疊裙上染着的點點血迹和髒污，低聲喃喃道：绛姨對不起啊，你送的新衣，被我不小心弄髒了……

*

繪鸢墳場距離繪鸢城還有一段距離，為了快速抵達，瑩缟羽帶着黎攸禦劍而飛，落黛紫在她們身後獨乘一劍。

黎攸一手拽着瑩缟羽的衣衫，一手抱着小白，悶聲道：“師父，此次繪鸢城的死者和傷者，還有绛姨的女兒……”

瑩缟羽似是知道她想問什麼，道：“我已喚了弟子們前去安葬此次死亡的人，傷者也會幫他們驅屍毒怨氣。至于那小姑娘——如果她願意的話，那我便帶她上旭晟山修行，若她不願，我會為她找個收養她的好人家。”

“謝謝師父。”

涼風迎面吹過，幾滴冰冷的液體被風吹到碎裂，黎攸很慶幸自己站在瑩缟羽的身後，而非身前。

半晌，黎攸又道：“師父，我…是不是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