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菲爾德還沒開口,他身後的下屬神子們早已憋不住了。
他們走上幾步朝着松間雪行禮,但語氣卻十分幸災樂禍:
“松主教,真是太惋惜了。您如此高的天賦,卻沒有被大主教選中。”
“哎——怎麼說話呢。”
他旁邊的人推搡了那人一把,回頭朝松間雪笑道:
“松主教畢竟入教時間短,萬一因對教會事物不熟悉出了差錯該如何是好?大主教思慮到此,也隻能将差事委托給加菲爾德大人了……”
這話說得漂亮,卻明裡暗裡在諷刺松間雪德不配位,就算這差事給他他也幹不好。
教堂内的助神和神子們當場為他們的直白一驚,随後不免想到他們行事如此嚣張,恐怕大主教已經徹徹底底站在了加菲爾德後方,不再複之前那樣看重松間雪了。
教會内……會再次變天嗎?
松間雪眸色漸冷,表面看不出喜怒,視線卻緩慢而深沉地掠過眼前說話的這幾張臉。
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卻讓那幾名想要耀武揚威的神子感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危險。
他們在不知不覺間閉上了嘴,整個教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教堂内本身看熱鬧的神子們都開始懊悔沒有提前走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現在平白被扯進大人物的争鬥中,他們要是一個不小心,沒準就被拉下水當了墊背的。
加菲爾德在人群之中抿了抿嘴,略過自己的下屬神子又往前走了幾步,徹底站在了松間雪的面前。
他的眼神閃爍般看向松間雪……旁邊的長笙。
她會……因此覺得我更好嗎?
灰袍阻擋了一切窺探,他隻能将自己的隐秘心思埋藏,露出一個溫和友好的笑容。
他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面朝長笙,雙手交疊放至心口,他微微欠身。
“長助神,感謝你救了歌娅。”
“為了表示我們的謝意,今晚歌娅想請您……到宮殿一聚。”
衆人大驚,就連加菲爾德下屬的神子也沒想到,自己的大人不為争鬥,隻為向一個身份卑微的助神表達感謝。
加菲爾德如此重視他自己的助神嗎……
還是說,他重視的,另有其人?
助神們面面相觑,在加菲爾德的行為下窺探到了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因為加菲爾德的行為在一次成為教堂内焦點的長笙毫無所覺。
她隻知道從昨晚到現在毫無反應的樹種藤蔓在此刻緩慢地繞過她的脖頸,幾乎将她溫柔地環繞。
卻無法逃脫。
藤蔓為什麼突然有了反應?
長笙不解地思索,而後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回話。
她擡頭,發現松間雪和加菲爾德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凝視着自己。
如果去了加菲爾德的宮殿,她就能逃脫去見那莎了。
但……
長笙感受到松間雪涼薄如水的目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在萬衆矚目之下,她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加菲爾德的肩。
這本是大不敬的行為,但加菲爾德顯然沒有任何想追究的意思。
長笙哈哈一笑:
“助人為樂……不求回報!”
“我今晚還有别的事情,就不去了。”
加菲爾德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又在下一秒露出完美的笑意:
“非常可惜。”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落了幕,松間雪似乎心情不錯,允許長笙慢悠悠地在人群後面跟随。
長笙看了眼周圍絲毫沒将自己放在眼裡的神子,滿心滿眼都是怎麼繼續推進任務。
她用呢哝的氣音發聲:
“你說的方法,真的有用?”
她十分不解:“這樣,我就能去見那莎?”
【相信我,笙姐。】
通訊裝置另一頭的趙傳欣不知為何十分興奮,她咳了幾嗓子才恢複正常,而後冷靜給長笙分析利弊。
【如果去了加菲爾德的宮殿,你将徹底失去松先生信任,後果無非是被趕出王宮或者在加菲爾德的幫助下植入真正的樹種,讓那個不知道什麼作用的玩意真正進入你的身體。】
思考到這個可能,長笙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死也不要。”
【這是當然的,而且,我說的還是最好的情況。差一點的話,笙姐你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趙傳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心中早已打了幾個算盤。
長笙還是心中焦慮,她質疑:
“加菲爾德會幫我們嗎?憑什麼?”
她信奉等價交換的人生原則,加菲爾德在庭院内想招攬自己,一定是看中了自己的能力。
但自己還沒展示出投誠的誠意,就想先讓人付出,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笙姐,你信我吧。】
趙傳欣自信一笑。
小頭控制大頭的男人,最容易操控了。
在他們身後,加菲爾德伫立在原地,垂眸不知道思索着什麼。
一名神子走上去,恭敬躬身。
“大人,是否啟程?”
加菲爾德這才像是從什麼夢魇中驚醒。
他僵硬着身體,點了點頭。
“走吧。”
而後又吩咐道:
“先去醫療館。”
“是。”
他如驚醒般回顧四周,有了自己腳踏實地的實感。
而後他擡腳走了一步。
又在下一瞬渾身一僵。
他感覺到,自己兜帽内,似乎有一個東西。
加菲爾德蓦地想到了拍上自己肩頭的柔荑細手。
他的喉頭一動,指尖顫了顫,而後緩緩地,向那處伸去。
如同采摘禁忌的蘋果,他手心攥緊那個細小粗粝的東西,在無人處緩緩張開手。
一個紙團。
一個……秘密。
他頓了頓,而後聽到剛剛那個神子再一次說:
“馬車已經備好了,還請大人啟程。”
他張了張嘴,而後啞聲說道:
“不去醫療館了。”
“……先回宮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