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擇栖吃完早飯從食堂出來時被人拍了肩膀,他看過去,覺得對方的臉有些陌生。
那人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我剛剛盯了你半天,就想着你會不會主動來找我,結果你不但直接走了,甚至叫你都沒反應。”
“不好意思,”陸擇栖聽出他的聲音,又近距離注視了他一會兒,找到他臉頰上标志性的小痣,“沒有頭發之後,有點難認。”
“合着你平時就是靠頭發認我啊?而且這明明就是你給我剪掉的!”許維狠狠摘掉帽子,“不對,什麼叫沒有頭發?”
陸擇栖忍着笑,故意沒接茬:“這頂帽子不是你的吧?”
“不是,小林借我的。我說之後還他,他不讓,一定要送給我。雖然他說是因為我戴過之後他就不想要,但我都懂,這一定是傲嬌的小把戲,他就是想送我禮物。”
“傲嬌?”
“這麼火的詞你都不知道?傲嬌呢,就是說一個人表現得很冷淡很讨厭你處處跟你對着幹,但實際上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許維張口就來,侃侃而談,陸擇栖判斷不出他的解釋是否有誤,不過嘛,他開心就好。
到了三公,幾位導師不再給選手們上課,而是變成了“驗收”。無論是唱跳拉還是走位變換,全都由練習生們自行商議後決定,大家對照示範視頻,扒舞、學唱歌、記動線,再依次去找各位導師,請他們幫忙檢查,挑錯,并做出指導。
好在,能留到這一環節的選手大多擁有一技之長,即使沒有,也不會出現逃避練習、耽誤進度的情況。畢竟都已經走到了這裡,幾乎每個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奮力一搏。
陸擇栖自認為已經到得足夠早,打開練習室的房門時,屋裡已經有一個身影在了,對方獨自做着熱身,從鏡子裡瞥見有人靠近後立即停下動作。
“好早啊,吃過早飯了嗎?”陸擇栖随口打了句招呼。起初他以為房間裡的人是朱嘉甯,畢竟,這位卷王的誇張作息一公時就已經在選手們之間廣為流傳。據說,朱嘉甯和他當時的組員們幾乎把練習室當作宿舍,連枕頭被子和洗漱用品都搬過來了,陸擇栖有幸去他們練習室參觀過幾次,感覺這些傳言确實可信度極高。
他問完,沒得到回應,屋内的人回頭與他對上視線,下一秒便錯開了,低頭扶着膝蓋假裝很忙。
陸擇栖覺得莫名其妙:“你想走高冷路線?”
“怎麼可能!”楊樂茗忽地擡了頭,緊接着又像見了鬼那般,露出警惕的表情,“……還沒。”
“什麼還沒?”
“飯。”楊樂茗長舒一口氣,明顯有些裝不下去,“我是說早飯,還沒吃。”
“哦……”陸擇栖點點頭,“那你不餓嗎,上午練習時間這麼長,還要去白老師那兒,一會兒低血糖怎麼辦?”話音未落,對方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驚恐。
他百思不解,“……我很吓人嗎?”不然為什幺要這樣看着我。
楊樂茗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待重新穩住,他突然向前幾步,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你先過來一下。”
陸擇栖沒多想,直到跟在對方身後進了暗門才察覺出有一絲不對。
天氣漸漸轉冷,練習室角落的小房間自然地承擔起了衣帽間的功能,裡面沒有燈,空間不大,但兩個人并排躺進去還是綽綽有餘。
當然,楊樂茗沒有就地躺下,為了保證視野,他留了條門縫,外面投進來的光剛好可以照亮他們兩人的臉。
“請不要刻意地找我說話,也不要表現得很關心我,以後再發生隻有咱們兩個在的情況你最好無視我,直接當我不存在,如果擔心這樣看起來太沒禮貌,說一句'早'就可以了,不要問多餘的事,不要關心我。”隔絕了練習室內的攝像頭,楊樂茗熟練地關掉了收音,小魚吐泡泡似的說出一大串。
陸擇栖聽完,甚至覺得有些懷念。這才是他知道的楊樂茗嘛,終于正常了。
但他還是想自我辯解一下:“我沒有關心你……不對,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我沒有刻意去關心你,就是随便閑聊兩句,沒話找話。”
“是嗎?”在朦胧的光線裡,楊樂茗短暫地閉了閉眼睛,又擡手蹭了蹭鼻尖,“今天這些都不重要,總之你以後千萬要注意,你和我之間就保持普普通通的隊友關系的就可以了,我不打算跟你走得太近,你呢,也可以适當和我保持一下距離。”
“可以是可以……”但不覺得我們現在的距離就很近嗎?
“好!談判結束。”楊樂茗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滿意地揚起笑容。他想說的話似乎到此為止,退到門邊轉身就要走,陸擇栖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等等再走,我對你剛才的話沒有異議,但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不然我真的會覺得是因為我很吓人。
“為什麼?”楊樂茗疑惑地歪了歪頭,表情空白了幾秒後恍然大悟,一本正經地說明道,“哦,是這樣的,因為我怕麻煩。跟你關系太差的話對我不利,但是關系太好也不行,會很麻煩。我個人心理比較脆弱,受不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如果有人因為我和你走得太近而罵我,我會心如刀割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停,先停一下。”陸擇栖及時阻止,“為什麼?”
不知是對方語言風格的問題,還是他理解能力實在太差,他聽到現在依然一頭霧水,“為什麼很麻煩?為什麼你會挨罵?”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很恐怖?
“因為時機不對,現在已經是三公了,在這之前我和你基本沒什麼交集,比起我,你和其他幾位選手的cp可要火多了,我可不想因為近水樓台被集火。”楊樂茗神情驕傲,神秘兮兮地放輕了語氣,“那麼多貼子我可不是白看的,論壇的人都說炒cp是提高人氣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了,但是吧如果真要炒的話,最好還是和固定的一個人捆綁鎖死,這樣比廣撒網大亂炖效果好多了。”
有時候說的話越多,聽起來可信度就會越高,雖然中途有好幾個名詞沒聽太懂,陸擇栖仍下意識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他聽得一愣一愣,點完頭才顧得上疑惑:“什麼……效果好?”
楊樂茗憐憫地瞥他一眼:“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俗話說,平等對待每個人就是不珍惜任何人。意思就是,如果想要賣腐吧就要找一個固定點的搭檔,還必須表現得對他很特别,直線進攻從一而終。這樣大家看了就會覺得,哇,他好愛他。但如果你對每個人都一樣好,大家看完隻會想,啧,他好愛賣腐。”
這是哪裡的……俗話。
陸擇栖被對方密不透風的語句砸得有些發懵。楊樂茗自豪地牽了牽嘴角,扭頭去推門框,忽然他像想起什麼那般頓住,回過頭笑了笑,眼睛被漏進來的燈光映得很亮。
“如果人生能讀檔重來就好啦,”他說,“要是能回到節目最開始,我可能會選擇早點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