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弗雷德遲遲沒有反應,艾斯梅隻能把腦袋撇向一邊,尴尬地解釋道:“呃,就是那種很普通的舞伴……你也是七年級的學生,不是嗎?我想着反正你也要找舞伴的……”支吾間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弗雷德的表情還是那麼呆滞,就像被人灌了一整瓶癡呆藥水。
“好吧,”艾斯梅低下頭沉聲道,“如果你已經有了舞伴,或者想邀請其他人,當我沒說過。”
似乎是不想被她誤會,這時候弗雷德終于開口,“我沒有舞伴,也不想邀請别人,艾斯梅。但我不能答應和你一起參加畢業舞會……”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如果他真的是格蘭芬多的七年級畢業生,如果他還沒有舞伴,為什麼不能接受她的邀請?
艾斯梅心裡的猜想已經有了答案:除非這一切都是假的,而他不想讓艾斯梅空歡喜一場。
弗雷德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變得越來越遲緩,特别是最近幾天。或許他就快要消失了,說不定會發生在畢業舞會之前。所以現在應該就是坦白的最佳時機,他已經在心裡預演過無數次艾斯梅的反應,鼓起勇氣直視着她,“其實我……”
但艾斯梅搶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自白,“其實你不打算參加畢業舞會了!對不對?”她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替他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淚水卻悄悄在眼眶裡打轉,“你不想參加N.E.W.T.s考試了,想趕緊離開學校去外面創業!我理解,也支持……”
盡管她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卻無論如何都不願面對失去弗雷德的可能性。因為就在今天下午,她不惜翹掉草藥學觀測實踐,終于在圖書館補齊了那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資料。
弗雷德顯然沒想到艾斯梅連辯白的機會都不給他,更想不出她為什麼會聯想到本該和弗雷德·韋斯萊重疊的人生。他怔怔地睜大眼睛,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堵住,啞口無言。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要了解幽靈,也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艾斯梅用衣袖胡亂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從随身攜帶的背包裡拿出寫滿筆記的本子,“但這裡應該有你要的答案。”
她決定不揭穿這個謊言。
弗雷德隔空接過那卷羊皮紙,使它懸浮在手指之間,就好像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他正想借着壁龛外微弱的光亮翻開看看,卻被艾斯梅出聲阻止了。
“你可以把它帶走,我已經用不上它了。”艾斯梅拎起腳邊的水桶,平靜得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準備離開這個狹小而黑暗的地方,一邊邀請說:“待會去廚房坐坐嗎?或者地牢其實也有許多教授們巡邏的死角。”
“地牢也是我夜遊的死角,”弗雷德仍然關切地望着她,明白自己毫無原由的拒絕一定刺傷了她的心,“但如果你做導遊,我很樂意随行。”
沒有任何言語上的回應,艾斯梅隻是點點頭,徑直從他身邊經過,鑽出壁龛朝費爾奇辦公室走去。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快步穿梭在走廊裡,直到身邊的牆壁越來越陰冷潮濕,直到面前出現一扇布滿青苔的石門。
“一個廢棄的儲物間,”艾斯梅側過身,用咒語打開石門上攀附的鎖鍊,解釋說:“聽說斯内普校長擔任魔藥課教師時就是把藥材存放在這裡。”石門立刻洞開,一陣涼風從裡面迎面而來,吹得她不禁打了個冷戰,“很明智不是嗎?這裡的溫度很低,能夠保持藥材的活性。”
“可能吧……”弗雷德撇撇嘴,挑起的眉毛似乎在表達他不太同意這個說法,卻還是忍住沒在艾斯梅面前吐槽斯萊特林的前任院長,轉而詢問道:“你不是不喜歡違反校規嗎?怎麼會知道這麼個地方呢?”
“噢!那是因為我的室友經常和男朋友來這兒約會。”她關好門,點亮木桌上的台燈,讓昏黃的燈光為他們驅散黑暗,“她說費爾奇總認為這裡會爬出能吐出緻命毒液的蜘蛛,所以不肯來巡邏。”
弗雷德疑惑地追問,“莉達·伯斯德?”
“不,是貝琪。”艾斯梅糾正道。
“我想也是。”弗雷德暗自點點頭。至少在他印象中,莉達應該不會想和艾斯梅以外的任何人交往。
他把筆記本攤放在桌面上,環顧四周:這裡和獎品陳列室的構造很像,三面牆都被高高的架子占滿了。不同的是,這裡的架子上隻有零星幾個空玻璃罐和橫躺着的試管。
“這麼看來,霍格沃茨還有許多安保不到位的地方。”他喃喃地說。
“是啊,不然他們也不會讓科爾差點得手了。”艾斯梅在木桌旁坐下,手指戳了戳羊皮紙卷,提醒他,“不過你還是先關注一下自己的事吧。”
這篇論文現在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至關重要。
死去之人靈魂殘存于世的情況非常稀有,往往是因為發生了某件和他們息息相關且造成魔力場劇變的極端事件,才會導緻以太波動,從而産生支撐他們活動的能量。
理論上,這種能量不會太強,所以他們通常是透明的,也無法被人類察覺。
當以太複歸穩定,也就是能量完全消失時,靈魂就會無聲無息地悄然消失。不過為數不多記載在冊的案例似乎都指向了同一個事實:如果極端事件再次發生,短暫的能量高峰可能會使靈魂顯形,甚至能夠接觸實物。但在那之後,他們仍然無法逃脫消失的命運。
所以她無論如何都會失去弗雷德,隻是時間問題。
艾斯梅側過腦袋,安靜地注視着正在浏覽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字迹的弗雷德。他是那麼認真,又那麼從容,從容地審視着自己必然消亡的命運,像在對待一個玩笑,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不安與膽怯。
可艾斯梅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事實,趁眼眶再次濕潤前擡頭看向天花闆,祈禱淚水能倒流回她酸澀的心裡。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艾斯梅懷疑5月2日那天弗雷德就會消失——她認為那場戰争就是足以讓魔力場發生劇變的原因。
突然之間,毫無征兆地,弗雷德咧開嘴笑了起來。
“?”艾斯梅正想投去疑惑的目光,卻先一步在被伸到面前的羊皮紙上看見了她給弗雷德畫的肖像。
“畫得很傳神嘛!”弗雷德贊歎道,眼中帶着最純粹的欣賞。
就在這個瞬間,艾斯梅感覺胸腔裡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正在翻湧着。她抿着嘴拼命忍住淚水,臉頰漲得通紅。
“别害羞,親愛的小姐,”他仍然玩笑似地眨眨眼,“我知道你一定能實現夢想,成為一名優秀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