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休養的這段日子像被施了加速咒,轉瞬即逝。艾斯梅把原因歸結于每天的無所事事——幾乎全部時間她都在發呆或放空。
家人、戀愛、學業……要考慮的事似乎突然間全都不存在了。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麼,或者說應該做些什麼。
“四肢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手上的傷口呢?有沒有發癢和脹痛?”負責為艾斯梅做縫合手術的布萊恩醫生照例詢問起她的恢複情況,在得到否定的回應後,如釋重負般宣布道:“古德溫小姐,你可以出院了。”
“謝謝您,醫生。”艾斯梅解開腋下的抽繩,把病員服脫放在一邊,伸手接過莫德小姐遞來的襯衫。她終于能換回自己的衣服了。
“你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艾斯梅。”莉達幫着她把胳膊塞進正确的袖筒,一邊提醒說:“在你搬來我家之前,我們可以先去對角巷買些可能需要的東西,順便到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看看?”她已經從艾斯梅口中得知了幽靈弗雷德的事,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包括他們隻有4天的戀情。
艾斯梅搖搖頭,對這個建議提不起興緻。她知道莉達是為她着想,希望喬治·韋斯萊能給她已經失去色彩的生活帶來些不一樣的感受。但艾斯梅确實還沒做好準備去面對那張和弗雷德一模一樣的臉。
“我想先回家一趟……”她覺得自己現在更應該先整理好父親和哥哥的遺物。
莉達沉默地望着她,臉上寫滿了擔憂。任何人遭遇如此慘痛的變故都需要一段時間來療愈心中的傷口,即使是像艾斯梅這樣樂觀的人也沒什麼不同。所以她擔心再次回到那個充滿回憶又殘留着血腥味的地方隻會加劇艾斯梅的痛苦。
“沒事的,莉達。正好我也要拿些換洗的衣服,”艾斯梅無力地笑了笑,從床邊小心翼翼站起身時,目光又被窗外綠瑩瑩的樹葉吸引,“夏天到了。”
已經是五月的最後幾天了,氣溫正以肉-體可感的速度急劇升高。科茨沃爾鎮的樹木還像往常每一年夏天那樣茂密,蜿蜒的小路旁開滿了水紅色薔薇,麻瓜孩子們光着腳丫在溪邊比賽誰能把石子投向更遠的地方。
她們來到古德溫家大門前。這裡被魔法部施加了保護結界,有傲羅專門負責把守。真沒想到有一天回自己家也會不再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艾斯梅緊了緊拉着莉達的手,對她說:“裡面可能有點恐怖,你在外面等我吧,莉達。”畢竟才剛剛發生過兇殺案。
但莉達不害怕,因為這裡也曾經是見證艾斯梅成長的地方。“沒關系!我陪你一起。”她抿起笑臉堅決地說,“要帶好些衣服不是嗎?我可不指望你這食屍鬼一樣僵硬的身體能幫莫德小姐搭把手。”
好吧,艾斯梅點點頭答應了。她也不确定自己在看見熟悉的景物後能不能保持冷靜——倒不如說她才是那個更害怕的人。有莉達和莫德小姐陪着應該會沒問題的吧?艾斯梅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邁出步子。
穿過栅欄門内的小花園,她們踏上台階,推開沉重的房門。那些可怕的血迹和屍體已經不存在了,艾斯梅還是猛然頓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抗拒繼續向前。
“如果感覺不舒服……”莉達敏銳察覺到她心跳得很快,但話剛說出口就被艾斯梅打斷了。
“我沒事的!”她懊惱地捶了捶自己正在發抖的腿,強迫它們動起來,一邊對莫德小姐交代道:“莫德小姐,麻煩您帶莉達去我的房間,幫我把夏天常穿的衣服收拾進手提箱。”
“那您呢?小姐。”莫德關切地問。
艾斯梅擡起頭,越過水晶吊燈看向二樓一扇緊閉着的房門,“别擔心我,我隻是想先去亞曆克斯的房間看看。”
這棟房子足夠大,他們兄妹倆從出生起就有屬于自己的房間。但在亞曆克斯去霍格沃茨上學之前,艾斯梅更喜歡和哥哥擠在一張床上——誰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可能是怕黑吧,也可能是高斯特的惡作劇擾得她睡不着覺。直到母親去世後,亞曆克斯向她嚴肅說明了男女間應該保持合适的距離,她才學會要在進去前先敲敲門。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也挺好理解的,畢竟進入青春期的男孩總有些不願透露給别人的小秘密。艾斯梅照舊敲了敲門,這次她不用得到回應就可以進去了。
亞曆克斯的房間還是那麼幹淨整潔,床頭擺放着母親的相框和他們一家人的合照。艾斯梅無意窺探哥哥的隐私,她看見書桌上還插在墨水瓶裡的羽毛筆根部已經被完全染黑,緩步走過去,拿起攤放在桌面上的信紙。
這是一封未完成的信,寫給艾斯梅的!她感覺心髒像是突然間被一支數日前射出的箭貫穿,猛烈地抽動了一下,眉頭也跟着蹙起來。
看樣子是本打算和裙子一起寄去霍格沃茨的生日賀信,但不知因為什麼又重寫過一遍。艾斯梅的目光在字迹間快速跳動,最終停頓在最後一段話上:
我想着再給你準備些别的驚喜,沒想到整理母親遺物時恰好發現了她留給你的一封信。這簡直是個奇迹!因為信封上就寫着:“給18歲的艾斯梅”。沒有什麼生日禮物比母親的親筆信更珍貴了,不是嗎?所以……
所以什麼?她着急地翻到背面,卻隻能對着一片空白幹瞪眼。
亞曆克斯是還沒寫完就收到麥格校長的消息,急忙趕去霍格沃茨了嗎?淚水模糊了艾斯梅的視線,後悔與自責始終不肯放過她。
說不定母親的信裡就寫着時間轉換器的下落!她胡亂擦擦臉上的淚痕,開始發了瘋似的尋找那封信。如果她拿到時間轉換器,或許能改變這一切呢?就像戈爾斯基教授說的那樣,不去嘗試就永遠不知道哪些過去是可以被改變的。
書桌的抽屜裡沒有,書架上也沒有。艾斯梅把幾乎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但還是一無所獲。她失落地坐在床邊,随手拉開床頭櫃抽屜——在一堆顔色各異的寶石上面就放着兩個完全不同的信封。
“給18歲的艾斯梅”
“緻親愛的艾斯梅·羅齊爾”
艾斯梅怔了怔,短暫思考後還是把擡起的手落在了那個屬于她的信封上。
可能是亞曆克斯上學時沒能送出去的情書吧。她一邊拆開母親的信,一邊仍帶着好奇不自禁看向床頭櫃裡沒有被選中的另一封。如果是亞曆克斯決定珍藏在心裡的感情,她不會随意踐踏。隻是沒想到哥哥竟從沒向她提起自己曾在霍格沃茨有過一段美好的邂逅。
攤開信紙,梅蒂亞·羅齊爾優美的字迹躍然紙上。這是一位母親去世前留給女兒的絕筆,密密麻麻全是對艾斯梅的關心,字裡行間充斥着沉重的不舍。但梅蒂亞不後悔做出時間旅行的決定,也在信裡寫明了關于時間轉換器的真相:
如果你也有想要堅定守護的生活,就一定會明白我的選擇。但時間轉換器的力量太可怕了,以太波動可以讓本不合理的事情發生,也能輕而易舉抹去一個人曾經存在的證明。或許是在真正改變過去之後,也或許因為迷失在過去太久太久,羅齊爾家族譜上消失的例子不計其數。
時間轉換器和達摩克利斯之劍中都蘊藏着強大的以太能量,稍有不慎就會造成難以挽回的災難。為了避免再有人重蹈覆轍,我決定把它們帶進墳墓……
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莉達和莫德小姐同時朝外面看去——艾斯梅用身體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沖下樓梯,雖然四肢仍不太協調,但奮力奔跑着。她一路跑到後院,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得不佝偻着腰雙手撐住膝蓋稍作休息。但在擡起頭的那個瞬間,如電光火石般,她好像明白了一切。
母親墓碑旁種着的山茶花樹正值花期,花朵明豔如火、鮮紅欲滴。
所以是物歸原主,連盧錫安都知道那塊手帕的含義。艾斯梅無力地跪坐在草地上,終于意識到母親和戈爾斯基教授之間的情意曾經那麼深厚,“那天發生的事讓您永遠無法原諒束手旁觀的自己,無法面對身在正義一方的戈爾斯基教授,對嗎?”
“其實我從沒埋怨過梅蒂亞,”戈爾斯基教授的聲音在她身後突然響起,“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做你們的教父。”
艾斯梅怔怔地回過頭,迎上他溫柔的目光,眼看他把一束白薔薇放在了母親的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