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淩之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灰色的羊毛披肩。

當她第二天披着新的披肩去找路晚伊的時候，路晚伊圍着她轉了好幾圈。

“嫂嫂，你這披肩是哪裡做的？這個我看像是裕順興的新貨吧？你看它上面這個印花，從這個角度看和從這個角度看花紋是不一樣的。這個技術咱們平城沒有，是在南邊兒做好了再運到這兒賣的。”

簡淩之不禁贊歎：“你這麼識貨啊！我都沒發現這花紋有什麼不一樣。”

“那是自然。”路晚伊頗為驕傲地說：“我看上這披肩挺長時間了，但是特别搶手，每次影兒都沒有呢就被預定完了。上次我聽霍家姐姐說她定了一件，結果等了三個月才到貨。嫂嫂這身起碼是五月份訂的吧？”

“這……嗯……”簡淩之也想不出别的理由，隻能認下是自己買的。

“大嫂真是的。”路晚伊嬌嗔道：“你都不告訴我，就自己偷偷買了好看的衣服。之前我還求二哥給我買來着……”

“那……”簡淩之安慰道：“想來他給你買了，沒準還在路上呢。”

“得了吧。”路晚伊抱怨着：“他讓我有空好好練字！還讓我别整天想着花錢，要簡樸！他那個每天換着花樣買西裝的人，竟然還來說我。不知道他每天打扮得花蝴蝶一樣給誰看！”

“咳……”簡淩之用手擋住嘴假裝咳嗽了幾聲，實際是掩住了壓不下去的嘴角。“要不，算我給晚伊賠罪……這披肩我今天才拿出來用，就送給你好不好？你就别氣了。”

“嫂嫂我剛才開玩笑的，我怎麼能搶你的東西呢。”路晚伊笑道：“大嫂不容易，我還能管我二哥要，大嫂……”她覺得自己有些說錯話，便閉嘴不說了。

簡淩之聽着這話，心裡又有點愧疚起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兩人一時無話，都在心裡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對了，嫂嫂。上次你說的想興辦女學的事兒，我與跟我交好的幾個姐妹說了，她們都願意過來跟你學英文。隻不過她們每個人程度不一樣，所以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學。”

簡淩之心中一喜：“沒關系，到時候我先每個人都聊聊看看進度，再針對每個人做教學方案。”

“好啊。就是不知道大嫂每個時辰要收多少學費？她們最近手裡頭都不闊綽，所以想先探探你的口風。我覺得這事兒就敞開了談就好，不必遮遮掩掩的，所以就直接問嫂嫂了。”

簡淩之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悅：“這個……能來上課已然不易，我怎麼好意思收錢呢。”

路晚伊搖搖頭：“非也。人家外面開私塾，也還得有束脩呢。咱這可是「簡氏學堂」，你不知道，外面教洋文的洋人把價錢要到天邊兒了！”

簡淩之對這個名字很滿意，笑了半天才說：“我也不懂這些，這麼長時間我都不曾出門了，也不知道外面什麼價錢……”

路晚伊拍拍簡淩之的手：“上回二哥來的時候，我問過他，他說要在私塾學費基礎上再加一成，我想二哥的判斷應該沒錯，所以我想先問問大嫂這個數兒行不行，再跟她們講。”

簡淩之看着路晚伊比的數，兩眼都要冒出火星子。“我覺得這樣吧，因為小姐們不可能一整天都坐在咱家學習，一天頂多兩個時辰。我聽說外面教書先生一個月能拿10到15塊銀元。但因為咱們學生人少，是小班授課，我要再多加一塊錢，一天兩個時辰就折半變成8。一個月每日兩個時辰，給我發8塊銀元我就滿足了。

“啊？八塊錢是不是少了些？”

簡淩之摸摸路晚伊的頭發：“不少了我的大小姐。你知道一塊大洋在外面能買多少斤大米麼？而且，大家過來學是看你的面子，我怎麼能使勁往上要錢呢？那就不是掙錢，而是打你的臉了。”

“行，那我去跟她們說說。這個價錢，我也實在沒想到……不過他們正好四個人，一人出兩塊倒是合适。大嫂你放心，我也不會白請你教我，我讓我二哥到時候把兩塊錢給你補上湊個整兒。”

“晚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于我來說已然可以了。你也不用給我錢，咱們之間不必那麼生分。”

“不生分！就是難了大嫂了。”

“不難，我用自己的手創造勞動價值，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簡淩之摸了摸肩膀上披着的披肩，摘了下來搭在了路晚伊身上：“晚伊喜歡就先披幾天，等不喜歡了再給我就行。”

路晚伊動作也很快，沒過兩天就說等下個月初一，她的四個小姐妹就要過來跟着簡淩之學英文。簡淩之以前做過英語老師，所以對教學還算是手到擒來，一想到一個月八個大洋，更是躍躍欲試。

因為要教書育人，簡淩之特意挑了一身得體的青色襖裙，想到要一站四個小時，就又換回了繡鞋，從書房拿起一大摞自己準備的東西去了路晚伊的院子。

路晚伊早就讓人把書房收拾了出來，搬過去一張下面藏着機關可以拉開的花梨方桌，五個小姑娘圍坐在一起，桌上亂七八糟擺的書、筆和紙，還有小姐們的包、帕子、手套不一而足。

幾個小姑娘之前簡淩之都見過，而且仔細了解過了每個人的進度。她作為老師，也提前立了規矩，雖然眼前坐着的都是自己的客戶，但是該有的上課秩序還是要有。

“今天是我給大家第一天上課，想簡單花點時間講一講咱們上課的規矩和計劃。畢竟大家都是花了錢的，咱們就要物盡其用，物有所值！首先讓我來講講我上課的要求：第一，最重要的是，我是偷偷來上課，所以這件事還請保密。第二，關于上課時間和請假制度。我們一起上課的時間是每天巳時午時兩個時辰，希望大家不要遲到。如果極端天氣來不了或因為個人身體原因，我都會為大家提供補課服務，但是每月每人僅限三次。第三，因為咱們上課頻率高，我就不給大家布置功課了，但是希望大家有問題可以及時向我提問。下面說一下學習計劃：我了解了一下大家的學習程度和基礎，還是決定從頭為大家簡單捋一下基礎之後，再開始教新的内容。學語言打基礎最重要，同時就是多聽多練。關于這兩個時辰，我會分為四部分：首先是用半個時辰做課前的複習，也就是鞏固一遍上節課的知識，解答大家的問題。接着用一個時辰我們學新内容。半個時辰做練習和基礎對話。我想說的大概就是這麼多，哦對了，咱們這個桌子是學習的地方，大家把沒用的東西都收一收，不要堆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