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甚至華妃都還沒來得及找個機會複寵,安比槐就出了事。
據說是玄淩在西南用兵,松陽縣令蔣文慶奉旨運送銀糧,誰知半路遇上了敵軍的一股流兵,軍糧被劫走,蔣文慶臨陣脫逃還帶走了不少銀饷。玄淩龍顔震怒,蔣文慶自是被判了斬立決,連帶着松陽縣的縣丞、主簿一同下了牢獄,生死懸于玄淩一念之間。
聽到這個消息,甄嬛和沈眉莊連忙跑過來安慰:“伯父一定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被蔣文慶連累了,你别着急,等我和眉姐姐為你求情。”
安七卻很冷靜,面無表情的說:“我不着急啊。我爹隻是一個縣丞,他是管松陽牢獄的,按理來說運送糧草這事兒不該他摻一腳的,但是他就是摻進去了,而我爹我最知道了,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肯定有點好處,他才會巴巴的貼上去。如今锒铛入獄,不過是他做出那個選擇之後的另一個結局罷了,這是他該自己承擔的。”
甄嬛沈眉莊:“……”那是親爹哦?不是撿的哦?
安七抻了個懶腰,道:“你們不用管。這件事皇上比我們清楚多了,究竟怎麼樣,皇上有自己的決斷,我基本不會有什麼意見。”
甄嬛沈眉莊見人家親閨女都這麼說了,自然也就不好再插手了。
這裡和原來的已經很不一樣了。
最大的區别在于,安七是玄淩放不下的心頭寶。而就在前幾天,玄淩才特意查過安七的家人,已經知道安比槐是安七的爹,是松陽縣縣丞。現在這事兒出了,玄淩自然會多想些。
玄淩其實也對安七的性子有點兒了解,便也不避諱,專門跟她說起這件事。
安七精神奕奕的看着他,整個人都很乖巧。
玄淩真的有點招架不住了。
這是哪家的小可愛走丢了啊!
玄淩輕咳一聲穩了穩心神:“你看你爹這事,怎麼辦?”
安七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淩哥哥,你是皇上诶,你來問我?”
玄淩:“那是你爹啊。”
“是啊,我知道啊。”安七道。
玄淩:“……”我當然知道你知道……但是你不應該有點什麼反應嗎?
安七聳了聳肩:“留他一條命在就行了,這事兒他本來就做錯了,但是我想應該罪不至死,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嘛,罰得重點也沒什麼問題,要不然……把他縣丞那個官職給薅了吧?”
玄淩:“……”為什麼你個做親閨女的比我還狠……
于是安比槐身上的官職薅幹淨了,又打了五十大闆,估計半年都别想下床了。
安家來信指責安七不孝,安七直接回信:“我可以真的不孝給你們看看哦。”
劫到回信的玄淩:“……”很好,這很安甜甜。
安家人:“……”請問這是什麼魔鬼?
當後宮裡流言頓起之時,說明嫔安陵容不孝,不尊長輩,安七卻不能再寫一封信——流言那麼多,她沒辦法廣而告之。
于是安七隻當聽不見。
玄淩心裡不是個滋味兒,但是下令不許說的話,那就更顯得欲蓋彌彰了,反而不好。
安七卻沒當回事。
當有人幾乎就在她眼前說的時候,安七很冷靜的說:“本宮是挺不孝的。隻要本宮一想到那些丢失的糧草,會讓邊疆為我大周浴血奮戰的将士們挨餓受凍,我沒有辦法因為我是他的女兒就原諒他。我沒有資格代替那些因為寒冷因為饑餓而不慎丢失性命的亡魂,去原諒一個本身就犯了錯的罪人,哪怕我是他的女兒。”
這話聽見的人不少,不到兩天就傳開了,便很少有人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議論。
是國家重要還是你自己家比較重要?
至少在皇宮之中,絕對是國家比較重要。
玄淩也聽見了,頓時心裡有一股難言的滋味蔓延開來。
當他察覺到安七連糖也吃得少了的時候,便問:“怎麼不吃糖了?可是吃膩了?”
安七隻含着一片甘草,說:“糖塊兒精貴,省點兒錢給邊疆的戰士們。”
玄淩這才恍然發現,是什麼時候開始,安七已經沒做過新衣服,每天的吃食也已經縮減成了一菜一湯一飯,好的茶葉也看不見,實在是饞得狠了,才摸一片甘草含半個時辰。
玄淩心疼:“哪裡就艱苦成這樣?”
安七卻沒當回事,說:“無所謂,盡我所能罷了。新衣服不做也沒關系,之前做的還很好。吃飯的時候一菜一湯已經足夠。我向來不愛喝茶。甘草的味道也很好。我想,邊疆的戰士們,連這樣的生活都差得遠吧。”
玄淩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實在說不出讓她别再這樣的話來。
是事實啊。
“但又改變不了什麼……”
安七取出算盤,說:“我一天省下來的飯菜點心糖果錢,已經足夠十個成年男子一天三頓白米飯就鹹菜吃到飽了。一個月不做新衣服不要新玩意,已經足夠一個隊的軍人們吃飽穿暖了。是,這比起戰士們的總數來說,确實杯水車薪,但是總比我什麼都不做的好。那些首飾和積蓄,已經全部送了過去,省下來的食材換去禦膳房還能得不小的一筆,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我能省下來大半,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玄淩隻能狠狠地把人抱進懷裡,再說不出一句話。
如此,本來要舉行的宮宴,也就取消了。
安七從來沒有要求過諸妃和玄淩和她一樣做出什麼改變,隻是玄淩自己不願意被安七看不起罷了。
從太平行宮回去之後,太後終于耐不住召見了安七,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問:“哀家聽說,明嫔在定期找太醫院開避子湯?你可知,為皇家開枝散葉是身為妃嫔的本分,你這是何故?”
安七摳了摳手指,說:“嫔妾的月信還沒準,常聽人說,月信準了之後,對孩子身體好。嫔妾想生一個健康的孩子,男孩兒女孩兒都可以,隻要健康就好。”
太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怎麼哀家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哀家當初生皇帝的時候,也不盡然準确,但你看皇帝如今,哪有半點不足的樣子?”
安七“唔”了一聲,特别無辜的說:“可是嫔妾并不知道怎樣才能做一個好的娘親呢,畢竟嫔妾自己也還是個孩子。”
太後:“……”這麼不要臉的嗎。
最後太後說:“總之,把你那藥停了,要是懷不上,也就罷了,要是懷上了,你隻管生就是了。”
安七默默的搖頭:“不要。”
太後捏緊了佛珠:“放肆。”
安七對手指:“就是不要嘛,生孩子好疼的,一生就是一天,嫔妾要兩年時間準備一下。”
太後眼睛一橫:“隻是讓你停藥,又沒要你馬上生。”
安七撅了撅嘴唇:“那萬一嫔妾是易受孕體質呢?那有都有了,總不能把他打掉吧?”
太後深吸一口氣,頭疼,隻好揮手叫她走。
事後安七隻能催促玄淩:“皇上,您能給點力嗎?”
玄淩:“什麼?”
安七道:“讓後宮的姑娘們懷孕啊!”
玄淩啞口無言:“……”你當朕不想嗎?
安七掰着指頭數後宮裡面适合懷孕的妃嫔:“首先有眉莊莊和甄嬛嬛,還有甄嬛嬛宮裡有個史美人,已經生過的欣貴嫔,華妃……emmmm……華妃不行,不然慕容家要飄,曹答應……emmmm……不行,我隔應。還有……emmmm……還有好多啦,淩哥哥,努把力啊!不然太後老盯着我,可我還是個寶寶呢!”
玄淩:“……你把朕當什麼了?”
安七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仔細回答:“能夠讓太後不盯着我的……救世主?”
玄淩:“……”很好,這很安甜甜。
小妮子還是别說話了,堵得肝疼。
及至西南捷報傳來,玄淩才終于開了宴會。
而就是這個宴會,讓甄嬛中了招。
安七仍然是旁觀者,見到甄嬛跪在地上一語不發,看見玄淩那麼迫切的希望甄嬛能有一個證人。
安七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提問:“那什麼,本宮有個問題啊。”
玄淩心裡一個激靈,道:“你說。”
安七摸了摸下巴:“我們家甄嬛嬛是要吃珍珠圓子,還是要吃木薯粉哦?”
“自然是珍珠圓子。”玄淩道:“但是珍珠圓子就是木薯粉做的。”
安七一腦門問号:“那反正吃進去的食物最後都會變成……我們幹嘛不直接吃那什麼?”
玄淩:“……”很好,這很安甜甜。
衆人:“……”這麼有畫面感的嗎?
安七接着問:“如果是要吃珍珠圓子的話,那就算是上瘾了,也最多随身攜帶珍珠圓子吧,怎麼能随身攜帶木薯粉呢?難道走路走到一半還能就地取材用木薯粉做點新鮮的圓子吃?”
玄淩:“……”我覺得不行。
衆人:“……”
與安七徹底不和的華妃便冷笑一聲:“所以這才更加體現的菀貴人心懷不軌,并不是真的想吃珍珠圓子,而是想要木薯粉吧!”
安七又問:“那我們家甄嬛嬛是怎麼知道小溫宜能吃馬蹄羹的啊?”
衆人:“……”無……無法回答。
安七自顧自的說:“或許我們家甄嬛嬛是随便蒙的咯,逮着哪個是哪個,或者是到處都弄了一點咯?也有可能哦?那為什麼太醫剛才檢查所有食物的時候,隻有馬蹄羹裡面才有呢?或許就是因為馬蹄粉和木薯粉長得像,所以才好混進去哦?可是甄嬛嬛為什麼會知道你們宮裡小廚房有馬蹄粉啊?好神奇哦。”
這一連串的自問自答,堵得衆人無話可說。
曹答應真的要急瘋了:“那到底是誰!明嫔妹妹,或許是在怨怪姐姐當初對沈榮華下手,但是姐姐知道錯了!隻求你别對孩子下手!”
安七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啊,我沒有啊,畢竟我都不知道木薯粉有這個功效呢,我出了名的沒文化啊,又不喜歡吃珍珠圓子,怎麼會知道這個哦?”
曹答應:“……”這麼坦白的嗎?
玄淩:“……”這丢臉可丢大發了。
安七笑着說:“我呢,從來沒有主動害過誰,就算有朝一日我變了,那也不會對孩子下手,因為這些孩子身體裡面有我愛人的一半血液,我怎麼會動手呢?而且曹答應你要知道,我下手不是這麼簡單的,吐奶算個雞蛋,直接把脖子給折了才是最一勞永逸的吧?”
曹琴默頓時哽住了,實在是想不到她當着玄淩的面都敢這麼說。
安七一點也不避諱的拿起玄淩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放了下來,好像在自言自語的說:“最近西南大捷,将士們都辛苦了,這件事就不要追根究底了吧。”
這兩件事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安七極其隐晦的瞪了華妃一眼,還是有兩個人看見了的。
其中就有一顆心都栓在她身上了的玄淩。
玄淩想要發火,畢竟他就這麼三個孩子,但是感受到安七一直在安撫他的手背,便強迫自己忍耐下來。
華妃到底還是怕了,便不敢再說什麼。
後來獨處的時候,安七拍了拍玄淩的手,笑道:“慕容家居功至偉,真捅出來,難做的是你,但是也不要一味的忍讓,省得讓慕容世蘭以為她做的事都沒人會發現。就是要讓她知道你都知道了,但是你選擇忍耐她。而你忍耐她起先是因為舍不得,後來舍不得被磨光了,就隻剩下了給她娘家面子——是給她娘家面子,不是怕她娘家暴動,這兩種是不同的。就像貓和老鼠,老鼠害怕貓所以躲避,還是老鼠懶得理貓選擇躲避,給人的感覺顯然是不一樣的。”
玄淩眸色深沉,狠親了安七兩口:“我的好甜甜。”
安七笑笑:“可别,我也就會把握一下對方的心思,其他的我可都不懂。”
玄淩心裡一突——那面對他的時候,難道也是?
安七一把跨過去,坐在玄淩身上,埋首在玄淩懷裡狠吸了兩口:“我淩哥哥真好聞~”
玄淩便沒心思再去想那些了。
近來宮裡常有宴會,最近的一次,是玄清從蜀道回來。
玄淩拉了甄嬛在一旁,跟着太後聽玄清的故事,安七隻在一邊坐着,一會兒發呆一會兒摸點零食吃。
等太後走了,玄淩才讓安七上來:“朕看你一個人在下面無趣,剛才是不是都沒有聽清楚?朕讓老六再說一次,你肯不肯?”最後那句話是對玄清說的。
玄清便說:“皇兄想要博美人一笑,臣弟自然不會推辭。”
安七面無表情:“不,嫔妾想回去睡覺。”
玄淩:“……”
玄清:“……”
甄嬛:“……咳,陵容向來如此,還請六王繼續說下去吧。”
安七像被抽了骨頭的貓一樣,軟趴趴的偎在玄淩肩頭,漸漸的就挪到了玄淩的懷裡。
玄淩全程配合她換動作,卻也聽着玄清說話,沒漏掉一句。
幾人又說起什麼莊周蝴蝶之事,聽得安七雲裡霧裡。掙紮着出來,迷迷糊糊說:“應該是莊周夢到了蝴蝶吧。”
玄淩打趣道:“你又知道了。”
安七迷迷瞪瞪在男人肩頭蹭了蹭,說:“不然我要是蝴蝶,要變成人肯定是變成年輕漂亮的小美人兒啊,幹嘛變成莊周哦?”
玄淩哈哈大笑:“淨是些歪理,那你倒是說說,莊周為什麼要夢成蝴蝶?”
安七順口就說:“因為……想飛?嗯,想飛,他飄了。”
玄淩實在掌不住,笑得渾身發顫,玄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之前的旖.旎和機鋒完全消失不見了。
皇後也笑道:“要臣妾說,後宮之中論文采,當屬菀貴人,論有趣,還看明嫔。”
玄淩笑道:“這話很是,陵容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是再叫人想不到的,偏偏又很有道理,叫人反駁不能。”
馮若昭也湊趣:“是呢,王爺和菀妹妹說的那些,臣妾竟是一點也不懂的。”
安七含蓄的打了個哈欠:“别了吧,嫔妾最煩那些哲學思考了。想得腦殼都要爆掉,繞來繞去,然後就把自己繞暈了。比如嫔妾不記得是誰跟嫔妾說過的,‘你以為是天降奇思的任何一點點哲學的思考,都一定已經存在一個相關定律了——我稱之為“已經存在一個定律”定律 ’,這話特别繞,但是又好像沒有什麼問題的樣子,哇,就很煩。”
衆人便都仔細想,發覺果真是怎麼想怎麼不對,越想越不對。
于是暗藏機鋒的現場,就這麼成了大型哲學思考會_(:з」∠)_。
忽一日衆人去給皇後請安,安七隻默默的看着方淳意和甄嬛撒嬌,内心毫無波動,甚至想回去睡覺。
然後對面的恬貴人就幹嘔了起來。
及至身後的婢女說懷了孕,皇後便笑開了。
一旁靜默的悫妃忽然道:“可是當真?太醫瞧過了沒?”
恬貴人微微一震,知道是因為上次眉莊的緣故,含羞點點頭,道:“太醫院兩位太醫都來瞧過了。”說着略停了一停,冷冷一笑,道:“妹妹不是那起為了争寵不擇手段的人,有就是有,無就是無,皇嗣的事怎可假。”說着轉臉向甄嬛道:“菀姐姐你說是不是?”
“你是個什麼垃圾?”安七微笑:“誰假孕争寵了?”
恬貴人臉上的表情一滞。
确實,沈眉莊那事兒是皇上蓋過戳兒的,是被華妃陷害了,并非是沈眉莊假孕。
恬貴人俏臉紅漲:“姐姐這話過了,嫔妾怎麼也是身懷有孕的,可不能動氣。”
安七嗤笑一聲:“那你動一個胎氣給我瞅瞅?”
恬貴人:“你!”
安七摸出來自己的糖,冷笑道:“既然不會動胎氣,那就說明崽子很健康,你就别在這裡給我無病呻吟,那麼多懷孕的,就你叫人看着最紮眼,你是不是欠啊?”
恬貴人:“……”
皇後看不過去了,道:“明嫔過了,都是姐妹,恬貴人也确實有身孕,你能讓的就讓讓。”
安七坦然的說:“是啊,能讓的嫔妾當然讓,但是嫔妾早就說過了,眉莊莊和甄嬛嬛是嫔妾的人,莫須有的事還是不要随便瞎說的比較好,否則别人都跑到嫔妾家裡來朝嫔妾吐口水了,嫔妾難道還要忍不成?那不可能。”
皇後:“……”說這麼大一堆幹什麼,拉幫結派你還搞出優越感來了???
三月初二,這是個大日子——沈眉莊會感染時疫,如果她當初假孕被陷害成功的話。
現在,人選竟然變成了曹琴默。
一時玄淩慌了,因為當初念着溫宜年幼,不能離開生母,所以溫宜還是跟着曹琴默,可現在曹琴默感染了時疫,那溫宜是不是也有危險?
玄淩沒有多想,連忙讓溫宜離開曹琴默身邊,轉而送去了安七那裡。
安七:“……”請問我是哪裡讓你看着不爽了嗎?
當然溫宜還是健康的。
因為沈眉莊沒有出事,溫實初也就沒有因為照顧她而導緻自己的心血被人偷盜,與此同時,劉畚被捉拿歸案,由于之前事情就已經真相大白,所以劉畚隻被略微問了問就锒铛入獄了。
安七成天跟溫宜大眼瞪小眼,及至遇上甄嬛和沈眉莊,就三個人團團圍着溫宜發呆。
“所以怎麼辦?”
“我不會啊。”
“那我也不會啊。”
于是又沉默了。
被玄淩看見之後,玄淩也是很牙疼,隻好又把溫宜送給了皇後_(:з」∠)_。
好在因為溫實初的方子,曹琴默最終還是撿回了一條命,玄淩考慮再三,還是沒有把溫宜送回去——一個是怕不安全,再一個,曹琴默如今位分實在是低了些,也不合适再撫育公主。
時疫之事既然已經解決,皇後便邀後宮諸位賞花,安七自然是和甄嬛沈眉莊走在一起的。
恰好遇見了杜良媛——就是懷了孕的恬貴人,晉封了。
甄嬛笑着說道:“這香氣倒是好聞,似乎不是宮中平日用的。”
杜良媛輕笑,掩飾不住面上自得驕矜之色,道:“菀姐姐的鼻子真靈,這是皇上月前賞賜給我的,太醫說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料做成的脂粉,所以皇上特意讓胭脂坊為我調制了新的,聽說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調了白米英粉制成的,名字也别緻,叫做‘媚花奴’,既不傷害胎兒又潤澤肌膚,我很是喜歡呢。”
甄嬛便說:“這樣說來果真是難得的好東西呢,皇上對杜妹妹真是體貼。”
杜良媛道:“姐姐若是喜歡,我便贈姐姐一些吧。”
甄嬛淡淡笑道:“皇上獨給了妹妹的東西,做姐姐的怎麼好意思要呢?”
杜良媛丢了一個金橘給侍女去剝,口中道:“那也是,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不能随意送了,姐姐如此客氣妹妹也就不勉強姐姐收下了。”
這話就很紮心了,總之就是讓人不那麼愉快就是了。
甄嬛淡淡道:“是呢。”
安七嗤笑一聲:“給你能的。”
杜良媛翻了個白眼,顯然是不想跟她說話。
安七拿出一顆糖果來,湊到她面前:“喏,我的糖。隻要我想,山川湖泊,日月星辰,我要什麼皇上不給我?一個脂粉而已,你咋不飛上天去呢?”
那顆糖,是玄淩特别吩咐人給她做的,圓圓一個球裡面裝滿了匠人的奇思妙想。
杜良媛氣得發怔,終于意識到自己就算懷了孕,也遠遠比不上家世不好也沒有動靜又肆意妄為的安陵容。
甄嬛和沈眉莊忍不住愉悅的笑了起來,三人這才往皇後那邊靠過去。
誰知異變突起,那隻叫松子的貓突然就發了狂。
安七想都沒想一腳踢過去,正中松子腹部,肥胖一隻貓凄慘的叫着飛出去,最終狠狠拍打在了牆上,又滑到了地上。
甄嬛雖然受了驚吓,但是并沒有受傷。杜良媛雖然摔了一跤,但好在沈眉莊及時拉了她一把,隻是肚子有些不适,卻并沒有很嚴重。
這一場兵荒馬亂,叫了太醫過來,隻說杜良媛需要靜養,而甄嬛——有了身孕。
玄淩險些沒樂瘋,着急忙慌的趕過來,也算是十分的殷勤了。
而太後更是直言要獎賞安七和沈眉莊——她們二人,一個保住了甄嬛,一個保住了杜良媛,可謂是皇家的兩大功臣。
皇後也是一臉的喜色,不過安七實在是太明白這個女人心裡的想法了,隻是也并不在意罷了。
玄淩有時候會攬着安七呢喃:“你什麼時候給朕生一個小甜甜?”
安七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還有一年零七個月。”
玄淩:“……不能現在嗎?”
安七嚴肅地搖頭:“不行,要等一年半,這樣……小甜甜就是最小的孩子,上頭至少得有五個哥哥姐姐疼TA,說不定還會更多,那才能養出來一個甜絲絲的小寶寶。”
玄淩:“……這是哪裡來的理論?”
“?撒嬌本來就是被寵大的孩子才有的專利啊。”安七拿起玄淩的長發打了個蝴蝶結。
玄淩:“……不要胡鬧。”
安七一頓,睨了他一眼,突然又打了三個。
玄淩:“……”是朕輸了。
杜良媛總來找安七麻煩,說:“臣妾聽聞,皇上為菀貴人做了一雙蜀錦的鞋,端的是奢華無比,怎麼明嫔和菀貴人那麼好,卻沒分到一雙?”
甄嬛就有點緊張。
安七眼皮撩了撩:“我的糖比那個難做。”
甄嬛:“……”是在下輸了。
杜良媛:“……”是在下疏忽了。
又說:“那兩位盛寵,怎麼不拉拔一下沈榮華呢?”
安七嗤笑一聲:“這個靠她自己就夠了,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揣個娃娃也沒多大作用?”
杜良媛:“……”卧槽好氣!
這話是瞞不住玄淩的,玄淩剛想說吩咐内務府給安七也做一雙,臨了臨了刹了車,說再做兩顆星空糖。
安七果然很滿意,但還是說:“淩哥哥,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什麼鞋子什麼糖果,我從來是有就用,沒有就不用,所以我不會拿這個事去你面前說,我不知道是誰跟你說的,但是你聽過就聽過了,不需要放在心上,你的身份決定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去關心。”
玄淩捏了捏小丫頭的臉頰:“給你就收着,哪兒這麼矯情?”
安七啧了一聲:“今天中午麻煩淩哥哥多吃兩碗飯。”
玄淩:“???”
安七說:“養點肉出來,到時候也讓皇上嘗嘗被捏臉的感覺。”
玄淩哭笑不得,道:“好,聽你的。”
一日間,安七便要繡花——有時候她還是很佩服安陵容這個人的。
你想她,一手好繡技,這就要高超的繪圖技巧和配色能力——一個好畫家未必會刺繡,但一個刺繡大家,必然作得一手好畫;還有一手調香絕技,而好的調香師,必然會嚼香品香,火候到了,自然周身都是清香;更有一把好歌喉,尋常時候說話的聲音也宛如山澗小溪,悅耳得很。有時候都不需要說出太過動聽的話,憑着這把子好聲音,玄淩也能都聽進去。
這樣的女孩子,也就是家世差了點,生的時代差了點。
但凡她出生在一個開放的時代,哪怕她大字不識一個,她也是個大家。
安七安安靜靜的繡花,也不敢繡什麼動漫人物,隻敢繡一繡漫天神佛——用來給太後祝壽。
至于是不是搶了繡坊的點子,那她不管。
寶娟給她倒了一杯茶,突然說:“小主,奴婢那日看見浣碧了。”
“嗯。”
“她穿着一身浮光錦做的衣裳,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