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忍不住捏自己的下巴,微微低頭尋思:“臣妾有不明白的地方……”
玄淩隻好問清溪:“你們娘娘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清溪道:“回皇上的話,從今晨開始。”
玄淩又問:“是遇見了什麼人?”
清溪馬上說:“去花房選花的時候遇到了端妃娘娘,娘娘請端妃娘娘來敏芳殿小坐了。不久前端妃娘娘走了,我們娘娘就成了這樣了。”
端妃。
玄淩甚少想起她。
最近的這兩次印象仿佛都不太好。
玄淩甩了甩手裡的手串,問安七:“方才是不是端妃對你說了什麼?”
清溪自動下去,找到李長問皇帝是否用過早膳,得到否定回答,馬上令人下去準備豐盛的早餐。
——這皇帝今天早上這麼大老早要過來,提前一天也不說!
打人一個措手不及,到時候怪罪下來,一整個敏芳殿的人還不夠賠罪的!
安七還是做一副思考樣出來,慢吞吞的說:“好像什麼也沒有說……皇上,那個給溫儀帝姬下木薯粉的人究竟有沒有找到?”
玄淩問:“怎麼又關心起這個?端妃提起來的?”
安七先是點頭,又是搖頭,想了又想,才說:“臣妾就是覺得……聽不懂端妃娘娘究竟在說什麼……”
系統:【阿巴阿巴阿巴。】
安七的操作一如既往的讓它看不懂——正常人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先應付過去玄淩嗎?
不過齊月賓會來“點撥”安七這一點本身也是不可想到的操作了,安七會把“單純無辜”僞裝到底,系統其實就分不明白現實和虛妄了。
更何況到現在。
玄淩自認為自己還算了解安七,這丫頭認死理,但是學習能力快,悟性強,沒道理會有人說話她到現在還理解不了的。
除非那人說話本就是模棱兩可的虛晃一槍。
而心理戰,向來是後宮女人的拿手好戲。
玄淩拿過桌上剛端來的參湯,喝了一口,随意道:“你把端妃和你說的話再複述一遍,朕能告訴你也就是了。”
安七有個好處——對信任的人那絕對是全身心的信任的,所以玄淩這麼問,她也就想都沒想的複述了一遍。
玄淩有心試探,便道:“端妃或許是在告訴你,此事是曹婕妤和華妃賊喊捉賊。”
安七一驚,斷然否認:“這不可能!溫儀帝姬是曹婕妤的親生孩子!怎麼會有母親願意把自己的孩子弄成這樣呢?”
玄淩便說:“你可知道萬曆朝的景妃?”
安七一愣:“那個用自己的孩子發熱來引起皇帝注意的景妃嗎?”她用力搖頭:“不不不,曹婕妤不是這樣的人,況且古今中來這樣的人也不過就是一個景妃罷了,怎麼能當真?”
玄淩悠閑的很,仿佛現在談論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女人,也不是他的女兒一樣,隻說:“親子不能下手,那如果不是親子呢?”
頓了頓,在安七驚懼到不可思議的眼神裡,到底還是說:“或許是華妃?”
安七陡然站起來,道:“這不可能!”
玄淩問:“為什麼不可能?”
安七道:“因為……因為……因為華妃娘娘不是這樣的人!”
玄淩搖了搖頭,道:“你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端妃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你确實太過于天真了。”
安七臉上漫起來幾分紅暈,着急的說:“但是華妃娘娘為什麼要這麼做?華妃娘娘與甄婉儀向來沒有什麼深仇大怨,況且即使有,華妃娘娘又怎麼會用曹婕妤的孩子做這樣的事呢?這沒有理由啊!”
玄淩歎了口氣,安撫道:“好了,不要着急,朕也隻是說一個猜測而已……擺膳吧。”
一頓飯,安七吃得神思不屬的。
玄淩四下看了看,道:“你不是說大早上起來去花房拿花了嗎?花呢?”
安七一驚,反應過來,道:“那花……那花都不好看。”
玄淩趣道:“中秋夜宴的時候,你才和朕說自己選的花,總比旁人送來的要好看些,怎麼又不好看了?”
安七悶悶的不說話。
一旁的清池便笑道:“回皇上的話,娘娘在路上耽擱了時間,到敏芳殿時已經過了辰時,娘娘便不想要了。”
玄淩戰術後仰:“這又是個什麼緣故?”
清池慈愛的看了安七一眼,道:“娘娘自己定的規矩,卯正一刻去選花,這叫一天的開始。但是辰時之前必須要把花放入花瓶,否則就不算開始。”
玄淩被逗笑了,朝安七笑道:“淨會整些這稀奇古怪的規定。”
安七怏怏的扯了一下嘴角,全然看不見平時那活力十足的樣子。
玄淩也不知道她這是被打擊了世界觀,還是真的因為沒有那個“一天的開始”。但無論是哪個原因,都越發顯得這丫頭可愛了,他也忍不住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來,搖了搖頭,便不去管她。
玄淩吃完早膳之後,才會開始一天的批改奏折的工作,所以也沒有留下多說兩句,便走了。
安七愀然不樂的樣子,看上去倒真像是到了秋天要落光葉子的植物,散發出一股子無法排解的愁緒來,叫人看了又心疼又好笑。
正在這時,頌芝過來請安七去宓秀宮一聚,這是慕容世蘭身邊最倚重的大宮女。
安七沒有力氣,隻能說:“改日再去吧,本宮有些不舒服。”
糾纏這麼一會兒,剪秋又過來了,安七也還是沒有力氣。
最受皇後和華妃寵愛的恭貴嫔生病了,這可荒神了。
當場半個太醫院的人都出動了,比太後生病也不遑多讓。
——這是因為慕容世蘭和朱宜修親近的太醫都不一樣,你請你的我請我的,太醫院的人就都動了嘛。
鬧得合宮不得安甯,最後也隻是虛驚一場。太醫開了安神的藥給安七喝了,安七臉都皺成了一團,剛喝完就蔫了下去,打算睡覺。
朱宜修和慕容世蘭分别問了伺候的人,得知這一切後,自然都有了自己的一番計量。
系統期期艾艾地問:【主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呀?】
安七挑眉一笑:【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看不懂的?】
系統道:【齊月賓放棄甄嬛轉而來找你,這不正是說明你的價值比甄嬛的要更大嗎?你為什麼要裝傻呢?】
【我的價值比甄嬛的大?】安七重複了一句,頓覺有趣,道:【動用你可愛的計算中樞告訴我,對于齊月賓來說,我的利用價值具體表現在哪個方面?】
系統卡了一下,試探一樣的說:【因為主子你……比較受寵愛?對,玄淩、朱宜修、慕容世蘭都寵你,甄嬛和你比起來那都差到哪裡去了,不能比的。】
安七笑了笑,拍了拍這隻球,道:【不錯,有進步——不過你更應該仔細想想,對于齊月賓來說,她能夠用上的,是哪些價值?】
能夠用上的?
玄淩的寵愛嗎?
齊月賓是希望安七把這件事告訴玄淩,從而達到懲罰慕容世蘭的目的嗎?
系統如此猜測,也把這個答案說了出來。
安七搖了搖頭:【你怎麼就是不經誇呢?】
系統:【……】委屈.jpg。
安七悠悠閑閑的說:【你以為玄淩真的不知道做出這件事的人是慕容世蘭嗎?】
系統搖頭:【不,我探查到他已經查到了。】
【齊月賓在這後宮裡當了這麼久的嫔妃,她對玄淩不夠了解嗎?】
系統又搖頭:【不,她很了解。】
【所以難道你以為她不知道玄淩已經知道了嗎?】
這句話有點繞,系統稍微處理了一下才讀懂,突然擊掌道:【他們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那齊月賓到底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呢?】
安七換了隻腿翹起來,道:【這可能要歸功于我的人設走得太成功了吧。大概在他們眼裡,我是唯一一個不懂這件事背後的貓膩的人。所有人都想瞞着我,包括玄淩、朱宜修和慕容世蘭,因為他們都對我有一定的了解。而齊月賓之所以要把這件事告訴給我知道,超過一半以上的概率,她是希望我能夠自己想通,并把目标對準慕容世蘭的。那麼,最終目的呢?】
系統一驚:【齊月賓希望借你的手去對付慕容世蘭?】
安七點點頭:【就像她當初對甄嬛示好,是為了把甄嬛培養起來對付慕容世蘭一樣,如今她放棄甄嬛選擇我,也是因為我比甄嬛更有可能給慕容世蘭緻命打擊。隻不過對于甄嬛來說,是對慕容世蘭的恨意驅使她去對付慕容世蘭,而對于我來說,恐怕齊月賓是想試一試,我的信任對于慕容世蘭的打擊有多大。】
系統整個呈現出一股子呆傻樣來,道:【齊月賓這麼可怕的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安七的?是在曹琴默的煙爽齋的時候看出來的嗎?
那齊月賓這個女人确實也不比安七差多少了。
這模樣也太傻了啊,安七差點笑出聲來,好容易壓下去,道:【這兩者之間最大的區别就在于,利用我的時候,齊月賓是想着跳過玄淩的。】
系統又說:【主子的意思是,齊月賓越是想跳過玄淩,你就越是要把玄淩拉下來,是為了讓整個局勢變得更加複雜嗎?】
安七卻道:【是,也不是。你要是實在沒有辦法理解的話,就當作我是在走人設吧。畢竟齊月賓來找過我的事,那三個人隻要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截止到目前為止,我還隻在甄嬛面前暴露過我的真面目,可不能因為齊月賓的這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決定,就搞得我皮子都被扒下來啊。】
系統難得有一次不想就這麼放棄,接着說:【主子主子,你等等我。我還有個地方不懂!齊月賓想要利用你的信任來打擊慕容世蘭,那你剛才的行為其實算是順着她的主意走,對吧?】
安七點頭:【我又要表揚你了,還不錯。】
系統緊接着問:【為什麼呢主子?你就不怕真的惹急了慕容世蘭,又加上曹琴默在一邊為孩子報仇,她要是做出點什麼蠢事來,那不是就相當于上趕着把把柄交給朱宜修嗎?你一共就三個靠山,難道要把慕容世蘭這個靠山推倒,然後再把甄嬛扶上來嗎?】
安七頓了頓,看了這隻球一眼,道:【你猜呀。】
系統:【!】這太過分了!
賣關子什麼的,真的太過分了!
齊月賓挑唆安七懷疑那個事情的真相,這讓慕容世蘭感到了一陣恐慌——她不知道安七要是知道了這一切會怎麼看她,如果安七過來質問她,她真的可以這麼平靜嗎?
如果她會,當初她就不會那麼費勁的把鍋扣在甄嬛頭上了。
不能認,絕對不能認!
甄嬛是跳不起來的,這一次的目标隻能是——齊月賓。
至于朱宜修……
她在冷眼旁觀。
在她眼裡,安七固然重要,但是她也不可能為了安七而真的化身愛與和平的女神,該對付的人終究是要對付的。
——其實這也是安七擔心的地方。她最開始兩頭讨好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但是随着時間流逝,前朝的形勢越來越嚴峻,這個怪異的平衡會一天比一天脆弱。如果她一直得過且過就這麼糊弄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被溫水煮青蛙活活煮死。
其實,死倒是不可怕,安七隻怕到底了人設崩了,那才是最難受的。
九個多月來埋下的線,差不多是時候一一引爆了。
安七這一虛弱,纏纏綿綿折騰了十天,太醫來了又去,隻說是心思太重了,要想開一些。
但是安七就是做不到啊!
為此,朱宜修和慕容世蘭幾乎是天天過來看望,安七一直忍着沒有說。
直到有一日,安七睡午覺醒來,見到慕容世蘭正坐在床邊,旁邊跪了一溜兒的宮女太監,個個誠惶誠恐的低着腦袋,可想而知慕容世蘭剛才都發了多大的一通火。
“敏善,覺着身子還好嗎?”
安七愣愣的看着她,想起來眼前這人對自己究竟有多好,一時間心裡天人交戰,憋了好一會兒,才說讓宮人們都下去,才說:“華妃娘娘——是,是您做的嗎?”
慕容世蘭裝傻道:“什麼是不是本宮做的?”
安七是不懂那些彎彎道道的,聞言也來不及思考慕容世蘭是什麼意思,直接說:“……有人說,給溫儀帝姬下木薯粉的人,是您,您告訴臣妾,這不是真的,是那人在污蔑你,對不對?”
慕容世蘭突然啞了聲音。
安七的眼睛是最好看的,那裡面永遠都有着孩童的天真和赤誠,當一個人被安七用這種眼神看着的時候,那種全然被信任的感覺,簡直能一秒鐘讓人登上幸福的巅峰。
慕容世蘭心想——要放棄這樣的目光,她怎麼舍得呢?
所以她堅定的搖頭:“本宮怎麼會做那樣的事?這是何等蛇蠍心腸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你素日與本宮相處,難道覺得本宮就是這樣的人嗎?”
安七陡然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慕容世蘭又輕聲安撫了她幾句,便借口宮裡還有事要處理,走了。
系統表示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安七的做法了。
但是安七有言在先——如果實在想不通原因,那就隻當她是在走人設好了。
——還别說,這麼想,果然就很容易想通了呢_(:з」∠)_。
安七漸漸的好了起來,聽說端妃的病情又加重了,漸漸的連門也不能出。
安七惱她模棱兩可的誤導,并不去看她,隻是長日沒事的時候也不往外面跑了,倒是自己一個人守在敏芳殿的時候居多。
玄淩能逮住人的時候陡然一下子增多了起來,出于莫名其妙的危機感,他尋思着在能逮住人的還是多叫幾次,不然以後萬一又反彈回去了可怎麼辦?
那,後宮女人那麼多,又隻有一個玄淩,分在安七這裡的時間多了,分在别人那裡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尤其是甄嬛,已經一個半月沒有見到過玄淩。
你說這段時間很長嗎?
也不能說不長,但是确實也沒有很長。
但是甄嬛可是那個曾經跟玄淩在杏花樹下秋千架上談了小半年戀愛的人啊,所以她的失落是比别人要更多一些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
對于後宮的女人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她們不是不能忍受寂寞,前提是她們沒有被盛寵過。
但凡是曾經擁有過門庭若市的熱鬧的,陡然一下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過自己的愛人,心裡的失落,那真是沒法提起來。
所以甄嬛就故意到當初她和玄淩偶遇的地方吹.箫去了。
——當然,這有幾分故意的成分在,安七也不敢肯定,但是至少是有的吧?
然而如果真的完全碰運氣,那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安七就幫了她一把。
系統:【……】總感覺您也沒在計劃什麼好事。
安七但笑不語。
她把玄淩帶去了甄嬛吹.箫的地方,一邊笑着說:“不知道皇上還記不記得這個地方?”
玄淩一看這裡,那可太記得了。
但是他記得是他記得,在他的認識裡,安七是不該知道的啊。
安七也不等他說話,自己伸手摸了摸這路旁的垂下來的柳條,道:“半年前,有一段時間,皇上特别頻繁的叫臣妾去儀元殿唱曲子,那時候臣妾還隻會彈筝呢。臣妾總是去了才知道,原來皇上不僅僅叫了臣妾,還叫了清河王。其實這也就罷了,但是最奇怪的是,往往臣妾到了儀元殿還沒有半盞茶的時間,皇上就走了。也不說去做什麼,也不說什麼時候回來,隻交待臣妾和清河王好好彈筝。”
玄淩差不多能把當時的情況複原了,忍不住追問道:“難怪玄清那麼欣賞你的歌聲,想來便是那個時候認識到的?”
安七卻搖了搖頭,有些臉紅的說:“那個時候……臣妾并不敢與六王單獨相處,所以往往是皇上您前腳走了,臣妾後腳就跑了,為此皇後娘娘還說,清河王找她告了好幾次狀了,直言說臣妾把他一個人丢在儀元殿,好沒意思。後來臣妾才知道,原來皇上是要來這個地方偶遇佳人,拉着臣妾和清河王打掩護呢。”
玄淩冷不丁被逗笑了:“你跑什麼?難不成他會吃了你?”
話音剛落,又想起那些時候小心謹慎卻也交付了大半顆真心的時光——到底還是想念的吧。
安七伸手捂住了有些發燙的臉頰,辯解道:“臣妾就是膽小嘛……”
恰在這個時候,一陣悠揚的箫聲傳了過來。
玄淩忍不住閉上眼睛細細品味了起來。
安七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時兩人都靜悄悄的了。
玄淩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走過去,安七跟着玄淩走,聽他說:“這是……甄婉儀的箫聲,越發精進了。”
安七嗯了一聲,道:“是皇上賞賜的紫玉箫,這聲音臣妾認得。”
玄淩這才尴尬的發現,他把安七給忘了_(:з」∠)_。
好在沒有人發現。
玄淩順口哄道:“但還是不及敏善的箫聲。”
安七低頭一笑:“臣妾技藝不差,隻是不如甄婉儀的動人,大約是沒有情感的緣故。”
玄淩認同的點頭:“難為你自己就有體會。”
安七停下腳步,催促道:“皇上快去吧,想來甄婉儀久不面聖,實在是思念皇上了呢。臣妾就不去了。”
嫔妃懂事,不在他面前攀比打鬧,玄淩按理來說應該會覺得舒心才對,可他心裡卻有一股無法言說的滋味蔓延開來。
但他沒有多想,隻是揮手讓安七退下,果真自己一個人靠過去了。
還是那棵樹,還是那架秋千,還是那個人。
甄嬛輕輕閉着眼睛,似乎是在感受周圍的情緒,一曲《妝台秋思》緩緩流瀉出來,确實精妙非常。
玄淩等她一曲結束,才道:“怎麼想起到這裡來了?”
甄嬛一驚,連忙從秋千上跳下來,匆匆忙忙行禮,道:“嫔妾失儀,請皇上責罰。嫔妾隻是想起了這棵杏樹,想看它秋日裡又如何了。”
玄淩看着時不時飄下來兩片枯黃葉子的杏樹,有些感觸道:“朕也許久未見過了,起來吧。”
兩個人的距離漸漸靠近了,玄淩抱着甄嬛一起坐在秋千上,倒有些歉疚的說:“嬛嬛,當初是朕誤會了你,給溫儀下木薯粉的人并非是你——”
甄嬛神色落寞道:“是嫔妾笨嘴拙舌,不怪皇上。”
玄淩忍不住調笑道:“朕的嬛嬛還叫笨嘴拙舌,那這天下怕是沒有伶牙俐齒之人了。”
甄嬛眉目一橫,嬌俏道:“皇上淨哄嫔妾玩兒呢。嫔妾的口齒如何能與恭貴嫔的敏思相較,隻是當日貴嫔娘娘之情切,倒叫嫔妾辯無可辯了。”
其實這已經是非常含蓄的上眼藥了——甄嬛也沒有說安七錯了,她隻說是自己比不上安七,通過貶低自己擡高安七來讓玄淩回想起當時她被冤枉的情景。
在某些情況下,這确實可以達到上眼藥的效果。
——但是甄嬛遇到的,可是安七啊。
哦,這個可怕的女人。
她在七月初就把路都給鋪好了,甚至今天甄嬛能順利見到皇帝,也還是她故意引來的。
果然,玄淩确實是想起了安七,隻不過并沒有想起那時的咄咄逼人,而是那個午後、水綠南薰殿内,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跪在榻邊,言辭懇切的求玄淩懲罰的模樣。
叫人如何能不心軟?
何況,她也是一片好心。
玄淩看着懷裡面容姣好的女人,不動聲色的問道:“恭貴嫔确實較真了些。”
甄嬛對此一無所知,隻是苦笑一聲:“較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隻是對于嫔妾來說,那同樣也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被貴嫔娘娘那樣質問,嫔妾隻能瞠目結舌了。”
玄淩心思就轉開了。
這大概就是甄嬛和安七的差别吧。
甄嬛今日有幾分是真的想來看杏花樹尚未可知,但是她必然是寂寞了,想來尋求玄淩的幫助。
他也一直很喜歡看自己的女人們在自己身上花一些心思——他不是看不穿,隻是他樂在其中。
可若是前面有一個安七擺在那裡,那甄嬛這種路數就不新鮮了。
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是這後宮所有女人的夫君,他當然希望他的女人都是能耐得住寂寞的——可,安七未免也太能耐得住了一些。
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把他推給其他的女人?
玄淩有些意難平。
況且甄嬛暗戳戳投訴的那些,根本就是安七早就想到了的。安七可以聽出甄嬛話裡的委屈,可是甄嬛為什麼就不想想安七那樣做是别有苦心的呢?
她大約是想不到的。
換成是誰大約也無法想到那其實是為了保全她。
所以就更顯得安七的難能可貴。
這世界上能有幾個人,無論經曆了什麼磨難,在這樣的富貴中穿身而過,仍然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呢?
玄淩不自覺微微露出了一抹笑來,對甄嬛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這一次複寵沒有達到甄嬛想達到的效果,她也隻能強行把這個心思按捺下去——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恐怕要把自己的腳又一次折了。
越是面臨這樣嚴峻的情況,越是能讓甄嬛意識到,安七這個女人的難纏程度究竟有多高。
她更加謹慎了。
她以為多多少少能有一些效果的,畢竟如果她複寵了,那分給安七的時間,無論如何都要減低一點吧?
然而并沒有。
玄淩也隻是偶爾召她侍寝,但是多數下了早朝或是午後,他還是會去敏芳殿找安七。
十一月底的時候,系統告訴安七說:【主子,你體内有胚胎存在了。】
安七愣了一會兒:【我懷孕了?】
系統确認道:【今天早上剛剛着床的。】
安七:【……】很好,很學術。
【這個孩子要怎麼辦呢?】
安七愣住了,猶豫的伸手撫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那裡又一次有了她的骨血。
安七道:【給我看一下評分面闆。】
系統打開,道:【餘莺兒角色扮演95分,人設卡絕對音感100分,人設卡生活需要儀式感……72分。】
安七結結實實的噎住了:【……】
這也太真實了。
是她還不夠講究。
算了,先等等吧。
除夕之後,安七漸漸的有了一些早孕反應,但是也并不是很嚴重,掩飾一下旁人也察覺不到。
恰在此時,恬貴人杜佩筠懷孕了消息爆了出來——雖然當時說出來的場景并不是非常友好,一時整個後宮的注意力都到了杜佩筠身上去。
其中以慕容世蘭最為突出——這是她一輩子的傷痕,試問她如何能夠忘卻?
而且杜佩筠還特别容易飄,甚至敢直接諷刺慕容世蘭“不能生”,這不是相當于把慕容世蘭的臉面扔在地上踩嗎?
要是安七這麼做,慕容世蘭或許還能忍一忍,畢竟有八百米那麼厚的濾鏡在,何況安七也根本不會這麼做。
但是杜佩筠又是哪個排面上的人物?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不是擺明了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