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安七的話,系統就怔住了。
宿主在說什麼呢?什麼“好巧”?什麼“目标”?什麼“也是甄珩”?
怔愣的系統呆呆的看向自家宿主,卻被她臉上那喜悅中又帶着幾絲殘忍的表情給吓住了,莫不是這位宿主體内其實隐藏着一個變态的靈魂?
它絲毫不認為這對于甄珩來說能是什麼好消息。
然而由不得它多想,安七氣過一輪之後,接下來的事就是馬不停蹄的發生的。
安七夥同慕容世松一起擅自殺了汝南王一家四口,玄淩要做的就是如何穩住前朝局勢,保住他岌岌可危的名聲。
當他在面臨前朝臣子的質疑的時候,他其實絲毫沒有後悔過自己沒有阻止安七。因為比起随時要忍受屁股下的皇位被人虎視眈眈的恐慌,他情願不要這個虛僞的名聲。
從前百般忍讓不是不想殺,而是不能殺。
當時汝南王是朝中武将之首,手中掌握了五十萬精兵,除了親王制的五百府兵外,他另外還屯有守在中京京淄的私兵,數量該在三千到一萬不等,個個都是在戰場上厮殺過的狠角兒。
玄淩手上雖然也有五萬兵力,但是這五萬人大部分都守在東北與遼人的邊境,小部分随守皇宮的也不過是養尊處優的白面饅頭,壓根不是汝南王的對手。
而且汝南王與慕容迥私交甚密,尤其兩位慕容少将幾乎就是汝南王一力提拔起來的,從前慕容世蘭就沒少因為這一點而在後宮張揚跋扈。這樣一來,整個大周能拿得出手的武将就都是汝南王一系的了。
此時南方南诏蠢蠢欲動,北方赫赫虎視眈眈,西南六州亟待奪回,東北遼人相持不下,如果汝南王消極懈怠,他的大周必然是四面楚歌,他這個皇帝又還能當幾天?
從前玄淩不動汝南王,與其說是為了什麼名聲,不如說是害怕。
直白點就是害怕,就是擔心汝南王沒殺成,倒把自己折進去了。
他從未想過誅殺汝南王原來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眼見安七逼殺汝南王時的興奮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早上上朝時,直到汝南王一家的死訊經由他的嘴昭告所有大臣後,他的心才好像落在了實處——汝南王真的死了,玄濟,真的死了。
玄淩沒有做多少潤色。
首先他一臉沉痛的說汝南王一家已死,頓時滿朝文武皆驚。然而不等他們出聲詢問,玄淩就接着說:“雖然汝南王他生前就目無尊上、戎裝進殿,雖然他縱容家奴傷人、強占良田,雖然他無視法紀、毆打言官,雖然他不知飽足、一再請封,雖然他愚昧無知、辱罵先帝……但朕與他手足一場,他之死,朕心痛甚!”
群臣:“……”是不是有點兒假了?
接着,按照玄淩的意思,慕容世松主動出列攬下了誅殺汝南王的功勞,
折子上寫着的汝南王大小罪過二十條,條條論律當斬,就差一個通敵叛國了。
有官員遲疑道:“可慕容少将軍此舉未免太過莽撞了,畢竟汝南王為安我國邊境而數十年如一日的駐守沙場,這樣做未免顯得聖上有鳥盡弓藏、六親不認之像啊!”
慕容世松面上端得是正氣凜然,與那位官員針鋒相對:“孟大人,于國,汝南王确實功不可沒,但這其中有多少是戰士們浴血奮戰換來的呢?而且你可知道汝南王貪墨一案中,有多少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若汝南王無辜,那黎民百姓又何辜?莫不是大人已經忘了月前汝南王命令百官跪迎本将軍時的傲慢了嗎?數月前他毆打言官,在那之前戎裝進殿,更早時私自回京,其動作大搖大擺絲毫沒有掩飾的打算,這條條框框,哪一樣不是嚣張至極?作為臣子,汝南王不敬聖上,作為兄長,汝南王不敬愛手足,作為親王,汝南王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聖上失去手足,難道聖上不痛心嗎?可是聖上是大周的聖上,為了大周的百姓,聖上不得不被迫大義滅親,你卻還要這樣逼迫聖上,你心中可還有聖上,可還有黎民百姓,可還有大周的天下,還是隻有汝南王?!”
這話說得那位官員是啞口無言,其餘人也不敢再說話了。
其實還是那個道理,畢竟人已經死了,說再多的話也不可能有什麼改變了。
如果玄濟還活着,那麼大臣在玄淩和玄濟之間就是一個站隊的問題。現在一方已經死了,還站隊汝南王的官員豈不是在老虎面上拔毛嗎?
本來就是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因利相聚的一群人,現在利益大頭死了,其餘人還不作鳥獸散嗎?
先斬後奏,屢試不爽。
玄淩大肆褒獎了慕容世松的忠軍愛國行為,将汝南王手下的五十萬兵将悉數交給慕容世松,又提了管、洛、倪、黎四位新臣着以後方安定,提了甄家少将前線曆練,甚至複又啟用了齊不遲的兩位曾孫。
他清楚地知道,要想西南戰線往外推,汝南王的兵将必須要有人接下,而這個人隻能是慕容迥。但是這樣一來,慕容迥未必還會甘心做一個臣子了,所以必須派遣新的小将去曆練和牽制。
至于這樣做會不會失了慕容世松的忠心?
說實在的,他其實并不是那麼擔心——有安七在,他手上就是有了控制慕容家最大的籌碼。而安七一心一意戀着他不說,而且還有那麼大兩個把柄在他手上,他不擔心安七他不聽話。
但是他卻沒有想過,他手上那所謂的兩個把柄,實際上都是死無對證的事,隻要安七不承認,天下人又怎麼會相信這區區一個後宮女子能下這樣的狠手?
可是玄淩現在完全想不到這些,他就隻知道安七對他的愛意已經近乎變态,已經到了唯他是從的地步了。
那是,能為了愛人而以身試險,甯願掙個魚死網破,背上忘恩負義,也要殺了一個人,隻是為了愛人能少生氣……這是何等沉重的愛?
沒有人可以懷疑這樣沉重的愛是否忠誠,玄淩更不例外。
然而安七在後宮也沒有安安心心的休息。
明明前一日朱宜修才與甄嬛信心滿滿的打算給安七來個緻命打擊,誰知道安七她哥慕容世松突然弄了那麼大一個騷操作?偏就那麼湊巧剛好把安七撈了起來,使她置于死地而後生?
皇帝親口說他家做的好,那皇後就得捏着鼻子褒獎安七。
安七昨晚到今早都被敲打了,那就不能過于張揚,否則也擔心皇帝把這老本抖摟出去——至少現在還不能,還得讓皇帝以為他手上有她的把柄,否則這狗東西不知還要如何防她,要真做出點什麼惡心人的事兒來,那不是嫌她自己命太長嘛。
但這個謹慎……并不包括後宮的動作
。
開大會的時候,安七眼見着朱宜修面上脂粉重了些,便道:“皇後這是怎麼了?昨晚沒有休息好麼,是太興奮了麼?”
興奮!?
朱宜修簡直恨得牙癢——她不明白啊!為什麼玄淩會把這樣一個荒唐的任務交給慕容家?他難道不是最忌憚慕容迥的人嗎?他難道不知道今次事情一旦大成,慕容迥和安七的聲勢将會達到一個頂峰嗎?!
現在怎麼辦!?
她要怎麼樣才能對付安七?
難道要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安七一步步的接近她的鳳座,她卻隻能束手就擒嗎?!
朱宜修氣得心口疼,一整晚上翻來覆去就沒安穩睡着過,想到第二天早上還要起來當着六宮所有嫔妃的面褒獎安七,她就恨不得來一場頭風把她人帶走算了——可是她現在連謊稱頭風發作所以取消晨昏定省的可能都沒有!她必須現在、立刻、馬上,褒獎安七!
早上掙紮着起來一看,一張臉老了十歲不止,朱宜修又是一陣心口疼,不得不讓剪秋在她臉上敷了厚厚的脂粉做掩飾。
此時安七笑得這樣志得意滿的樣子,越發刺激了朱宜修脆弱的小心髒,她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可是,她不肯就這樣露怯,于是強撐着溫和得體的樣子,道:“汝南王服誅,這對大周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具體的事本宮已經聽李長說了,這其中光華妹妹做的不容小觑。你既然幫了皇上,也就是幫了本宮,本宮在此謝過。”
六宮嫔妃頓時驚了——她們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感覺天都變了一樣?!皇後這是怎麼了?光華夫人做了什麼?汝南王死了?
衆人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唯獨隻有甄嬛和曹琴默死死盯着手長的錦帕,幾乎都要抓爛了。
不同的是,甄嬛是恨的,曹琴默是害怕的。
結黨營私、後宮與前朝過分親密,這本是扳倒汝南王、慕容家和安七的最有力的法寶——安七身為一介嫔妃都敢這樣私吞官員賄賂,那就保不齊慕容家做得有多過分,于是自然要牽連到汝南王。讓汝南王服誅之後,反過來制裁慕容家,讓安七獨木難支,這本是甄嬛最開始的想法,與朱宜修一商量,所以捏住了曹琴默的小尾巴,讓她把她知道的都說一遍。
等安七在玄淩聲心裡定了性,然後再一一數遍慕容世蘭之前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争風吃醋就會算計嫔妃,算計嫔妃就難免傷到龍裔,傷了龍裔皇帝與太後就饒不了安七,沒有汝南王和慕容家的支持,安七根本扛不住這幾重罪名——這本來是一條多麼完美的計劃!
可是,這個計劃中裡雖然隐形但是最為可靠的靠山汝南王,卻在他們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突然死了!誰又能想到慕容家親手把這個靠山給推倒了呢?
誰又能想到呢!
慕容家這樣一做,皇帝難道還能懷疑慕容家與汝南王曾有聯手嫌疑嗎!?他們還能利用皇帝的疑心這樣做嗎?!
整個計劃就徹底崩盤!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慕容家是誅殺汝南王的最大功臣,也是唯一的功臣,這其中甚至沒有任何其他的官員可以分一杯羹,那麼無論是在玄淩的心理層面還是在朝堂的布局上,都可以很明顯的預見,慕容家将會勢不可擋,這也就意味着安七的氣焰會更加高漲。
甄嬛想想就心裡一陣氣苦——眉莊啊眉莊,我究竟要如何才能為你洗脫這冤屈……又或者,已經得罪了光華夫人的我,又要如何為自己掙得一片苟延殘喘的空間呢?
安七的姿态端得很足,如果她現在有尾巴,那必然是已經翹上了天,傲然道:“臣妾身為皇上的嫔妃,自然是要時時刻刻為皇上分憂了,不勞皇後道謝。”
吃瓜群衆:——哇,剛起來了!
朱宜修:“……”我能怎麼辦!還不是忍着!
朱宜修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皮笑肉不笑道:“不勞本宮道謝?你是不甘心做一個嫔妃了,要不要本宮這就把這風座讓給你啊?!”
吃瓜群衆:——woc,上火了!
安七反而一臉詫異的看着悖然大怒的朱宜修,道:“皇後這是怎麼了?失心瘋了不成?臣妾不過是謙辭一二句罷了,怎麼惹得皇後說出這樣的話?若是臣妾平時有哪兒做的不好,皇後指出來就是了,何必這樣說臣妾呢?”
吃瓜群衆:——哇,裝起來了是嗎!
朱宜修那話一出口,她自己就意識到大事不妙,可是安七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難受了。
安七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她态度不好,但是仔細聽下來,卻會發現她沒有哪怕那麼一句話、一個詞甚至是一個字,否認過朱宜修的話。
是啊,安七意在後位這不是後宮人人都知道的事嗎,她又怎麼會否認呢?
安七似乎是沒有看見朱宜修那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心有餘悸一般,道:“臣妾昨兒個累了一宿,今兒個趕個大早回去換了衣裳,這才恭恭敬敬過來給皇後請安,誰知卻是這樣……臣妾原是并不是立了功,而是犯了錯?便是犯了錯,也該叫皇上來評定,犯不着叫皇後當着六宮嫔妃的面這樣評斷臣妾!”
朱宜修氣得血壓飙升——草泥馬的慕容世蘭我他mua的鲨了你!你還演上了是吧!?
但朱宜修更氣的,是為什麼她沒有一個這麼給力的娘家做她的後盾呢?如果她也有這樣強硬的娘家,她這個皇後會做得這麼憋屈嗎?
但換個方向再一想,如果她的娘家和慕容家一樣給力的話,那這個皇後未必是她的——
所以玄淩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為什麼會給他這麼忌憚的人布置一個這麼不靠譜的任務!?為什麼慕容家還真的做到了?!為什麼為什麼!?
朱宜修:老娘麻爪了啊混蛋!
朱宜修眼含熱淚,硬生生咽下三口心頭血,道:“本宮昨日晚上做了一個夢,剛才是被魇住了,言辭行為不當之處還望各位妹妹諒解,那絕不是本宮的本意。”
安七嗤的冷笑一聲,卻到底是沒再多說什麼——連青天白日被夢魇住了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可見她是把朱宜修逼到了什麼地步。如果再繼續下去,隻怕朱宜修就要原地暴斃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剛才确實是看見了朱宜修額角的青筋又搏動了兩下叭。
_(:з」∠)_。
安七無聊的說:“既然皇後身子不适,心情也不好,那今日就這樣吧,沒得莺莺燕燕吵吵鬧鬧的,倒讓皇後休息不好了。”
吃瓜群衆:——哇,開始越俎代庖了是嗎!
朱宜修知道她這時候應該堅持把這個會開下去,要把安七表彰完,要讓她耀武揚威……要喝斥和敲打安七,強行挽回她作為皇後的尊嚴……可是她做不到。
安七的氣勢本來就不弱,去年還隻是戳戳就跑,今年就日複一日的穩重強盛起來了,到如今,已經對朱宜修形成了幾乎壓制的威嚴,好像朱宜修成了被她把玩在爪齒間的一隻老鼠,似乎在考慮什麼時候玩膩了,就一口吞掉。
朱宜修隻能撐着一口氣不垮下去,道:“各位妹妹想來也乏了,便都散了吧。”
吃瓜群衆:——woc,讓步了讓步了!光華夫人要赢了是嗎!?
話已至此,嫔妃們也沒有了留下來的必要,行禮之後便都紛紛離開了,剪秋将人一一送出去。
安七不緊不慢的整理身上的衣裳首飾,直到隻剩下她和朱宜修。
朱宜修的那口氣松了下來,整個人就垮了進去,盯着安七說:“好好好,本宮白白算計了一場,慕容世蘭你現在滿意了吧?你高興了?”
安七噗嗤一笑:“高興啊,但是滿意,這才哪到哪啊?”
朱宜修:“……”我看你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呢。
安七神秘的說:“皇後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這話是昨天甄嬛告訴我的,今天我再還給你——你留下的小尾巴可多着呢,我倒要看看你的仙子姐姐能護你到幾時。”
朱宜修目眦欲裂,卻不防安七臨走之前說了一句——“你這個親手葬送了仙子的魔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說的仙子是誰!仙子姐姐是純元嗎!魔鬼是誰?魔鬼是指她嗎!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些什麼!
這句話瞬間摧毀了朱宜修最後的防線。
她是那麼清楚的知道自己從來不得太後和皇上的喜歡,一直都是因為她是純元唯一的親妹妹這個身份,才能得到太後的百般庇護。
可是這個身份既是她最大的保命符,也是她最大的催命符。
因為純元是她親手算計死的。
不僅算計死了純元,還害死了大周的嫡子,那個在皇上心中萬般期待的孩子!
這個秘密不會有人知道的!
可是現在有人說出來了!
而這個人是安七,是她等閑弄不死的安七!
朱宜修陷入了極度的慌亂之中,這是十年前的那個雨夜之後,她第一次這樣崩潰!
在剪秋眼裡,朱宜修是在安七離開之後,突然陷入了渾身抽搐的情況,她也驚慌起來:“皇後娘娘,娘娘您怎麼了?您醒醒啊皇後娘娘?!”
朱宜修狠狠地抓住了剪秋的手臂,保養得宜又十足尖銳的指甲陷入了剪秋的肉裡,仿佛是從嗓子眼裡憋出來幾個字:“殺了她!一定要,殺了慕容世蘭!”
剪秋心神俱亂——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在皇後娘娘這兒聽見她親口說要殺了誰。即使是當年純元皇後,皇後娘娘也隻是自己去做,她那時候就已經學會了表面笑意盈盈,實則暗地裡出手毫不留情了。
能讓修煉了這麼多年假面的皇後娘娘這樣毫不掩飾殺意,光華夫人究竟做了什麼?
但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了。
安七刺激完朱宜修之後,并沒有直接回宓秀宮,而是繞路去了禦花園。
在一個拐角口,便有一個身影盈盈拜了下來,口稱:“罪婦曹氏,給光華夫人請安,妾身恭候夫人多時了。”
赫然是曹琴默。
安七面色不變,腳步也沒停,徑直往禦花園中一個亭子那兒走過去。
曹琴默也不敢動,等安七身後跟着的宮女太監都走幹淨了,這才灰溜溜的跟上。
安七一旋身,便安然在石凳上坐下,沒人知道她腦子裡那個叫系統的電球正在吱哇亂叫:【哇宿主你怎麼知道曹婕妤會自己貼上來?!】
如果不是安七讓系統注意曹琴默的走向,曹琴默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在禦花園堵住她呢。
安七點了點茶杯,頌芝便從身邊宮人手中拿過自帶的茶壺茶杯,現場沏茶。
放在亭中的茶杯,誰敢給貴人用?何況粗制濫造的,也不夠檔次。
安七垂眸輕笑:【要是我想什麼都讓你知道了,那還要我來做這個任務作什麼?】
系統:【……】哇這麼快就要翻身了嗎!?這一次身為系統的神秘感這麼快就撐不住了嗎?
安七:“……?”突然覺得這個系統還有點接地氣。
曹琴默上前來,又畢恭畢敬的行禮下去,還是自稱為罪婦曹氏。
安七端了茶盞在手,卻并不喝,隻道:“這不是在皇後面前立了大功的曹婕妤嗎?怎麼在本宮面前做這副情态?莫叫旁人看了,還以為本宮欺辱你呢。”
曹琴默臉上便讪讪的,賠着小心說:“嫔妾自知有錯,這并不與夫人相關。”
安七卻笑一聲,推辭道:“本宮可擔不起——從前曹婕妤是如何侍奉本宮來着?話說得多麼好聽,本宮一時不察,還不是差點被曹婕妤一刀割了腦袋?本宮可着實不敢信曹婕妤這張嘴了。”
曹琴默被諷刺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卻完全不敢翻臉,隻能繼續卑微的說:“是嫔妾糊塗油蒙了心,嫔妾……”
安七直接截斷她的話,道:“可别,你糊塗油蒙了心?這可不是臨時起意吧,林林總總賬目一算,你得是從溫宜剛出生那一年,就開始記着了吧?”
曹琴默一時啞口無言。
沒錯,從她第一次撞到慕容世蘭和官員來往的時候,她就留心記下了,她以為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曹琴默突然悲從中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求夫人救嫔妾一條賤命!”
安七被驚了一下,一下子坐正了,問道:“這又是從何說起?本宮可沒有要你的命!”
曹琴默趴伏在地上不肯起來,哀哀切切的說:“是嫔妾糊塗油蒙了心,嫔妾悔啊。當初聽聞陸昭儀經麗貴嫔引薦,已然拜服在夫人足下,嫔妾尚不覺得如何。可是沒過多久,陸昭儀就率先攬下了看守沈眉莊的任務,短短一個月,陸昭儀竟然有了身孕!”
安七皺了皺眉頭:“是本宮助她一臂之力又如何?你的孩子若不是本宮幫忙,又能生得下來嗎?”
曹琴默連忙搖頭:“夫人善心,嫔妾不是怨怼,是嫔妾歪了心思。嫔妾想着,都是被夫人庇護的人,陸昭儀位分遠遠高于嫔妾與麗貴嫔,懷了龍裔之後更是直逼四妃,若是生下皇子,那連母帶子都将成為這後宮裡的獨一份,而嫔妾卻隻有一個溫宜,入宮這麼多年,還隻是一個婕妤,将來夫人身邊,還能有嫔妾的一席之地嗎?!”
安七了然,反問道:“所以你就轉投了朱宜修,想把本宮掀翻?”
曹琴默慌了,連忙否認:“不不不,嫔妾萬死不敢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嫔妾不知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動手去算計陸昭儀腹中的孩子……卻被陸昭儀的妹妹秦芳怡恰好撞見了。秦芳怡素來是皇後身邊的人,當即就要帶嫔妾去找皇後做主。嫔妾萬萬沒料到還會有這樣湊巧的事,皇後身邊當時還有甄容華,一聽嫔妾的作為,便道有一更好的法子。此法涉及前朝事宜,必不能為皇上所忍,皇後也無有不應……”
明白了。
系統:【破案了。】
安七在心裡直呼好險——原來在她一心聯系慕容家、算計着要怎麼誅殺汝南王一家四口的時候,後宮裡其他的女人也并沒有被按下暫停鍵啊。
她殺汝南王的時間但凡晚一天,或者她但凡猶豫一下,或者朱宜修和甄嬛發難但凡早半天,安七昨日必活不下來,慕容家整個計劃由此必将毀于一旦——可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可以說朱宜修和甄嬛有多郁猝,安七這會兒就有多慶幸。
就差那麼一丁點兒!
安七心跳如擂鼓,血氣直沖上臉來,連忙喝了三四口茶水才壓了下去。
曹琴默半晌沒聽見聲響,卻也不敢輕易擡頭,隻覺得跪在地上真是猶如百爪撓心,渾身如蟻噬。
想她曹琴默聰明一世,竟糊塗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私心,算計那麼一回,便叫人捏住了小辮子,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竟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她不得不來求安七救她,因為她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把柄,可朱宜修手上卻有着她的把柄!
如果她對朱宜修還有利用價值,那麼這個把柄或許也沒什麼,可是……她沒有價值了啊!
朱宜修算計安七失敗,今天早上看那樣子就知道氣得絕對不輕,她可不得找個人來出個晦氣?
這個人選,曹琴默絕對是不二選擇。
安七平複好了内心,才繼續端着姿态,問:“所以在你的小命面前,你選擇了出賣本宮?”
曹琴默就知道會有這一問——其實這個問題無論是問誰,她認為結局都是不言而喻的。這世上哪裡有人會把對别人的忠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
可是這話,她怎麼敢對安七直說呢?
曹琴默拼命磕頭:“是嫔妾錯了,嫔妾是白眼狼,嫔妾恩将仇報,但求夫人看在嫔妾這些年為您出謀劃策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救嫔妾這一次!”
其實她知道今天自己就是把頭磕破在這兒,這一線生機也難以到她手上來。
要是她沒有背叛安七就算了,可是在她已經對安七的罪行供認不諱了之後,還來尋求安七的幫助,那就有點搞笑了是不是?
可是,可是她沒有辦法了,她的溫宜還那麼小,不能這麼早就沒了生母呀!
安七卻不說話,放眼望着四周。
如今也是深秋了,按理來說,該是百花凋零的時候。
可是禦花園裡永遠都是這樣百花齊放,争妍鬥豔。
大概是天氣冷吧,禦花園裡也沒有什麼人經過,即使有宮人往這邊來,也因為看到安七那華麗的儀仗而不敢靠近。
安七轉而看着曹琴默,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直到地上有明顯的血迹,才說:“好了,你今天是想把小命交代在這裡,好再給本宮潑一盆髒水嗎?”
曹琴默動作一僵,再也不敢磕頭了。
安七示意頌芝去把人扶起來,道:“秦芳怡是怎麼發現的?”
曹琴默心裡一松,安七既然肯問,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有救了!
于是便将整個計策一一說來。